国庆前一天,踏上归家的绿皮火车。因为没有抢到坐票,又怕父母担心,于是只得瞒着父母硬着头皮买下站票。
这一站便是四个小时。没有高峰期乘车经验的我,自作聪明的带上了军训发的军绿色马扎,以及一个半大的铝框行李箱。本以为上车便可以找到一安稳处,坐在马扎上看风景。但真相却是,我不仅没有地方坐,还要给马扎和行李箱找个地方安顿。
我站在火车中间狭长的走廊,目光所及之处拥满了站立不安骚动不止的乘客。而坐着的乘客,或微闭双目,或眼角下垂看向窗外,总之脸上都满是倦怠。火车终于轰鸣着向前开动,不知是谁打开了窗户,车厢内闷热的空气便逃出了几分。我正了正脚旁的行李箱,扶了扶放于箱上的马扎。
这仅仅是个兵荒马乱的开始。自火车厢门关闭,开始不停有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穿过走廊,他们神色惊慌步履匆忙,拼尽全部的力气向前挤动。而我要做的,是用最快的速度一遍遍把行李箱搬起,然后侧身尽最大能力给他们让开一条路。开始有孩子大声哭闹了,并夹杂着对他母亲的抱怨及厮打,原因是他的母亲收走了电量即将耗尽的手机。开始有人因为换座等纠纷不愉快了,那一声亢奋的“不行!给我起来”在拥挤的车厢中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不甚愉快,我从他们疲倦的脸上可以得知。难道我的归家之旅就一定要这么难堪吗?我并不甘心。于是我开始寻找。轻轻踮起站的微微发麻的脚,我看到移动的火车窗外,竟是一大片一望无际并不时移动的金灿碧绿的田地。地里偶有低矮的茅屋,谦逊的立在静谧的田野里。
这时又有一大群人来穿过走廊去到另一个车厢。我不得不再次搬起我的箱子。临桌坐着的一个哥哥帮我把箱子一角搭在他的桌子上,我旁边站着的一个阿姨默默帮我扶住了它,同行的姑娘不时关切的问我能否坚持住。
谁说我这次旅程难堪?我并没有感觉到难堪的痕迹。想到我从刚上车开始,就不停有人帮我搬递行李箱,虽然我没有看清他们的样貌,但我却真真切切的对中华文化充满了希望。同行的姑娘一路上都在帮我拿这拿那,还不时提醒我包要放在身前,车票要认真放好,有大的空地她也总是先让给我。这是一次暖心的充满惊喜的归家之程。
终于到了一个中转大站,好多人纷纷下车,车厢内一时空出良多位置。我和同行姑娘找到两处空位,坐下稍事休息。我们内心异常雀跃,一同期待着火车快快开动,这样座位的主人便不会上车,偌大的空座便皆属于我们。这时火车右侧赶巧开来一辆火车,由于相对运动的原理,同行姑娘产生错觉,兴奋的大叫说我们的火车开了。
那时的天很热,也没有座位属于我们,我们却很快乐。
后来座位的主人们终于还是抵达,我们又回到了狭长的走廊,继续搬动箱子为移动的人让路。就这样,我们度过了疲惫却快乐的四个小时。然后我们突然看见了波光粼粼的江水,那阔大的声势啊,一下子荡平了我内心的所有疲倦。坚固的跨江大桥上,有川涌的车辆。我的一切怨言与委屈,在那一刻竟全部消释在江水的最深处,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释然与坦荡。
三毛曾说,谁喜欢做一个永远漂泊的旅人呢?如果手里有一天捏着属于自己的泥土,看见青禾在晴空下微风里缓缓生长,算记着一年的收获,那份踏实的心情,对我,便是余生最好的答案了。
在外漂泊而后归家的途中,人的心思总是格外的迫切与脆弱。然静心享受,你会发现人生总是充满惊喜,比如窗外移动的粉花翠树,又比如,生命中守望相助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