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秋雨绵绵,醉人的雨声透过窗台,缠绵着伴我入眠,伴我走进儿时睡觉的房间,伴我走进梦里的童年。
如烟的浓雾,透过门窗缝隙,旋转着撒人我的床前,我睁开惺忪的眼,看空寂的四周:墙上那幅理发的年画,似乎鲜活起来,有了生命。随着理发师剪刀的跳动,飘落的头发有了动感。
我起了床,系紧了布条腰带,拉开门,白色的浓雾翻滚着闯入我的怀里,带着秋的气息秋的凉。
这是秋的季节,是收获的日子,也是播种希望日子,大人们为了赶农时,早已下地去了。空荡荡的村子,偶遇到了上了年纪的老人,从浓雾里闪出来,背着粪箕子,腋下夹着粪扒,步态悠闲地捡拾鸡屎,每一朵鸡屎,都被浓雾染成白色的晶莹小花。老人边走边捡,身影慢慢地退进浓雾里,消隐了。
远处公鸡打鸣的声音传来,苍凉遥远飘飘渺渺。
童年的故乡就这样永恒地留着了我的记忆里。似乎故乡依旧,我一个人坐在大雾笼罩,树叶纷纷落下的汪塘边钓鱼,汪塘边生长着茂密的芦苇。宽大低垂的芦苇叶子上,不停地滑落成串的露珠,晶莹剔透。
白色的雾像一个幕帐将我和周围罩住,我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心里多了些踏实。塘面上生长着茂密的菱角和水葫芦,它们随着水的荡漾起起伏伏,像绿的毯,像无边的海浪,又像广阔的草原。时隐时现的白色,四角的菱角花,星星闪闪,宛如夜空里的星星。一阵秋风吹来搅动了平静的雾气,整个汪塘晃荡起来,瞬间有了生机。
距离汪塘两米远的地方,用木棍拨开一片菱角,露出水面,撒一把米糠做窝,把鱼勾放进水里,手里拿着自己用芦苇做的鱼竿,眼睛盯着水面。四周寂静,静静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此刻的心情宁静而坦然,仿佛走进了另一处天地。
浮标开始上下浮动,下沉、忽地上浮,一条巴掌大的鲫鱼钓上了岸,我把鱼装进了网兜,鱼在网兜里无奈地挣扎,搅起来一圈圈的水花。
童年的岁月依旧贫穷,生活艰难。被贫穷压弯腰了的父亲,无奈又无助,瘦削黝黑的脸上布满了与年龄不相称的皱纹,开心的笑容少用贴上父亲的脸。只有我钓到鱼,父亲嘴上叼着烟卷,蹲在锅边炒鱼时,惬意的笑容才能荡上父亲的脸,我也张着嘴随着父亲一起笑,小的院落溢出了欢声笑语。
又有鱼上勾了,这才浮标和往常不一样,不是点点下坠,忽地上浮,而是直接拖拽水底,我连忙甩杆,哎呦、钓上来一条金黄色的大泥鳅。紧接着又钓上来几条小泥鳅,我想它们应该是一家子泥鳅了。
日头偏西,雾也散尽了,远处的田野清晰起来,袅袅的炊烟从各家的灶房里升起。娘喊我回家了。
鱼儿还在网兜里挣扎翻动,那条大的泥鳅从我手边窜出,滑落水中。网兜里的几条小泥鳅更加不安起来,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我恍悟间明白了,这是小泥鳅撕破喉咙对妈妈的呼喊,怜悯之心油然而生。我有意无意间提起网兜的底部,把一兜的鱼倒入塘中,几条鱼漂着白色的肚皮,绝望着不动,忽而翻转逃走了。
当我把放鱼的经过说与父亲听时,久违的笑容又浮上了父亲的脸。
娘依然坐在灶前加柴烧火,通红的炉火映红了娘的脸,娘的双脚蹬着风箱用力拉着,”呱哒,呱哒”的风箱声飘进了我的耳朵,父亲笑,娘也笑,我也笑,笑着笑着笑醒了,可”呱哒呱哒”的风箱声犹在耳边。细听起来,原来是秋雨打在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