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醒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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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联合征文【品】之·皮囊·

文:幻亦痕


打开这封信的人:

你好。

我姓周,男,山西人。写这封信的意义在于它能证明我来过。它可能比我腐烂得更快,它比每一份遗憾存活更久。这封信,废掉我半生时光,但我想给自己和一些人个交代:我很好,我也爱过许多人,我还会爱着这世界。

我怀疑这世界的真实性,是从六年前开始的。那时我开始发现人们有着各色各样的皮囊。每个人都在疯狂地制造皮囊,在人前笑的皮囊,在深夜里哭的皮囊,在痛苦时麻木的皮囊……我觉得他们都是假的。

一双眼睛洞穿皮肤一张,那是一具肉体上唯一的闪光。

我见过太多皮囊,我也有着太多皮囊,真到分不出假,假到不相信真。

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叫杨宁。

六年前他自杀了。

从十几层的高楼一跃而下,在幽夜中融化。

血液汇成细流变态蜿蜒,在路面上肆意爬行,温热褪去,在凌晨凝固。清早扫地的环卫工人发现了他,已经僵硬,成了具尸体。

那天凌晨我刚从广州落地山西,打上出租车就到他家小区,黑压压的人群声音密密麻麻,我失了神喊着一声声借过,穿过这道墙,见他最后一面。

警察还没有来,救护车不必来,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真的像睡去一样,只不过骨头已经碎裂,整个人已经畸形,像个被世间遗弃的木偶,剪断了提线。以至于我一开始根本没有把他认出来。

我抬头看着他的住所,窗户还完完全全地开着,我仿佛想要从那扇空洞中盯出一道人影一样。可这只是他的住所,他的房子,他很多年前就没有家了。

他吃了很多苦,爱的人走的走散的散,纷纷去了遥远的地方,是他活着所触及不到的天堂。我不愿再一一赘述,这些苦比一些人吃得多,比一些人吃得少。我只是想说杨宁不是一个懦夫,自杀从来不缺乏勇气。

我觉得我才是个懦夫。


等我怀里抱着他的骨灰盒时,我才意识到他好像真的死了。人总会有一种感觉,明明已经发生了这件事了,内心却还在挣扎,死缠烂打不相信。期待睡一觉就会好,梦醒了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想要的东西能到眼前,种种遗憾全部烟消云散,一睁眼就是新的开始。

可你的眼皮没给你这么大的作用,可我对于我的幻想乐此不疲。

成功学大师把这种心理定义为失败者表现,所以我一辈子都不能成功什么。

我期待睡一觉就会好,梦醒了她就在身边,二十岁的青春就又回到我身上。我发现我不行。

我怀疑杨宁没死,原因如下:

1.本人没有见他亲自跳下去。万一他来了个金蝉脱壳改天换日怎么办?

2.他没有亲人,所以没人会为他披麻衣,老人讲如果没有人为死者披麻,死者的魂魄就会一直留在这方天地。

3.我已经连着一个月梦到他,梦里面是个黑夜,月光照在他脸上,他冲我笑着招了招手,紧接着我看到好几个杨宁并排看着我,神态不一,但都是我见过的样子。他们让我过去,可我发现他们全部悬空。

综上所述,我认为杨宁仅仅死了一个皮囊,真正的杨宁其实早已经躲藏在哪里开始新人生了。

不安与暴躁在我心头燃烧,亿万条丝线把我束缚住,我的身体剧烈颤抖却只想把自己蜷缩起来。我一遍遍安慰自己:他一定没死,一定没死,他会很好。……

如果真如我所想,我会替他高兴,我要祝他快乐。

当时我站在他的尸体旁边,一直站着,人们把我拉扯。我足足站到警察同志把我赶走,这家伙自己选择了归宿,我只能替他高兴啊。我眼前一片模糊,他的尸体无比朦胧,一切仿佛只是个幻觉一场梦境。

梦会醒的。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那是泪。



我从床头柜上取了两瓶药,一瓶是艾司西酞普兰,一瓶是卡马西平片。一种让我不抑郁,一种让我不狂躁,我靠几种化学药剂苟延残喘。

再推门出去已经是秋天,满世界还是一片绿意。有些人是从心里开始落叶,最后落叶太多太多溢出了心,街上的树叶才会枯黄。


我是个作家,半个作家

六年前当时我还在广州,杨宁给我打电话。

他问我找到没?

我说没。

他说我还是不敢见。

我没头脑骂了他一句。

他也乐呵呵应下来,骂我是个懦夫,以后肯定打一辈子光棍。

我没想过不婚,以为想爱便能够被爱。但随口应付。

他临挂电话时说了一声“保重”,我随即挂了电话。

人总有一种意识,会在大事之后反复回顾那些细节。尤其是在亲朋走后,回想他们生前最后时光,一言一语反复琢磨,以为他们的最后的话语中会有多少双关,多少隐喻,多少不舍。

我反复地想着他说的“保重”。

而我已经快要奔四,现在我觉得那只是一场简单的告别。

那年我刚奔三,那时我只以为我在为了接受结局去奔赴。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抑郁了,不清不楚得了一身病,神经的,身体的。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心也突然死了,想去流浪。等有一天没人记得我,我会开着车去很多地方。

夸父没追到太阳,太阳没追到月亮,月亮喜欢独来独往,随云飘荡。

三十出头时候,我仅见过生死,但未曾想过生死。

我从不觉得爱情是我的全部,书上说爱情是女人的全部,那么我愿意用心呵护我爱的人。

我和林芸的故事是从大学时期开始的,她在英文系,我在中文系,两种努力学好人话的地方其实没有多少交集,但后来我们成了恋人,毕业以后我说我会努力工作,好好养活她,她点点头没说话。

当我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时她已经消失了。我把一切能联系上她的途径都尝试着联系她。她把一切我能想到的途径都切断。她把我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我远远地打量着她的全世界,几次经过,带不走一片寂寞。

来也突然去也突然,我不打算放弃,我也不打算缠着她,人是有选择权利的,在爱情面前一个人的各种动作只是自娱自乐的表演,假若另一方无所动静,你又能做什么?

我只想和她要一个说法:你为什么突然就走了?为什么不能跟我打个电话或者发条微信,你明知道我不会拦你的。

她断绝了与我的所有联系。

那天我把刚买的蛋糕和一束玫瑰放在桌子上,吃掉了蛋糕上的一张巧克力卡片,甜得发齁。上面写着:祝林芸26周岁生日快乐。


感谢你,陪我渡过了最难的一段时光,我选的专业不算好,工作也难找,我们两个人租着一个没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解决温饱。该说的都说了,再回忆就是拉扯了,感谢你。现在我生活得很好,我以为我有能力养你的,你没给我机会呀。林芸,我爱你,我更多的是谢谢你,感谢你把青春给我。

现在我混得不错,写首诗能卖三千多,写篇文章能发在以前经常读的杂志上,人们之前叫我小周,现在叫我老师。我能买更大的房子,更大的床。

你看我生活得多好。

你怎么样。


杨宁说她订婚了,在广州的一个地方。她没叫我,但我打算去看她。

我希望她现在比和我一起时更快乐,烦恼更少,我希望能看到她穿上婚纱说出爱的誓言。我感谢她的新郎,也请他照顾好她。

请放心,我会偷偷出现,偷偷离开,不让任何人难堪,我希望她可不可以假装不认识我,假装我被邀请,再假装和我敬一杯酒。

得到了这些答案我就会一直消失。

也许我只觉得我们分手得很不体面。

我在广州,杨宁问我找到她婚礼的饭店了吗,我说没。我站在她的彩虹桥下,看着她和新郎的名字即照片。她变得更美,我很开心。

她下了车,和新郎,脸上浮现着久违的笑容,我很开心。新郎比我高一些,带着眼镜,很清瘦,嘴角翘起,对打趣的亲友彬彬有礼。她穿着婚纱,在下车后绽放,婚纱洁白如雪,在微风中摇曳。

她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是否察觉,我像个落魄的人一样逃离那里,找了一家宾馆睡下。夜深了我没拉窗帘,一直数星星。我就发现原来星星是那么的好数,一遍乱了再来一遍就是,再乱了再来一遍,数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位数,总能利利索索数下来一遍。可天会亮,星星不等我。

我知道她爸妈看不上我,我听说她家做茶叶生意,很有钱。我以为我努力就能证明给他们看我能够不辜负她,我没错。他们也没错。

那晚上我哭了,我觉得我奋斗这么些年没意义了,我最爱的人跟别人结婚了,我怎么办啊?我不愿意跟不喜欢的人结婚,我也不喜欢跟现在喜欢我的这些人结婚。我也想迷迷糊糊一辈子,每当我想起那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我都不知道那会儿我是怎么生活下来的。我不知道以后没你我日子怎么过,我这么多年提一口气全是为了见她。

现在到了。

我怕你上午看见她了,我要是当时大大方方走过去多好,我就说我是她老同学,她老公没意见吧?

我又害怕我打扰她生活。

我怕她会觉得……

不写了。

林芸,如果有下辈子,我他妈见了你就把你拐到深山老林里面去。

祝你幸福。

我不敢喊得太大声,怕自己听见。

如果我喜欢着一个喜欢很久的女孩,如果我能娶你,多好。


我是个商人,半个商人

我开了一家商店,里面卖各种皮囊。最开始我不屑于干这种行当,也觉得干这种事情不好,但渐渐卖皮囊的人多了,我也就成了其中一员。

我店里有一面镜子,顾客来了就先照镜子,镜子里是他们自己,然后镜子里面就不是他们自己了,是一具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皮囊。他们看着这个皮囊,进行着微调,将嘴角弧度再调大一点,将眼角的鱼尾纹减少一点,但不能没有。再将眼神调得柔和一些。等顾客调试满意,我们会把完美的皮囊打包给客户。

有的人也要不完美的皮囊,故意有一些漏洞,使人觉得这幅皮囊开心却又假开心,悲伤却又假悲伤,同情却又假同情。他们乐于见到的瑕疵和漏洞,是这幅皮囊的真正意义。

还有人喜欢购买别人的皮囊,把那些皮囊变得特别丑或者特别美,满足他们的心意,又通过一些理由强行把皮囊套在别人身上。这时候更加心满意足,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曾经是一家杂志的主笔,通俗上讲,就是每天写稿子还要审一部分稿子的人。稿子不是随便写,主题需要分配。我按着“井”字格标标准准写了一篇文章,还有人用精度尺量着我这文章的尺寸,看看到底适不适合当做这事情或人物的皮囊。

大多都可以,少部分不可以,还有人愿意花高价钱买个好皮囊给自己穿,我们也很乐意。

这年头哑巴越来越多了,有的舌头让人割了,还有好些人看到了那些鲜红的还在微微蠕动收缩的在地上还淌着血的舌头怕了,便牢牢含住自己的舌头,生怕自己的嘴也和那些出头鸟一样下场。

还有些人觉得闭口禅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修行之旅,随意说话反而会坏了大道根基,与其在争执时说话,还不如在事情结尾时来几句能够平定调性的总结发言。

一身好皮囊怎么能因为什么而失掉舌头呢?

有些人的舌头反而很长,能用舌尖舔到脚趾,连达尔文看到了都自惭形秽。舌头越用越灵活,越久越会说话,把人托到云里雾里,也能用舌头拱出一个坑,把人埋进去。人们看着这些舌头,会怕也会爱,觉得太高,太高,又觉得太低,太低。

割舌头的人不敢割这种人的舌头,因为他们怕自己被如同大蟒一样的舌头缠绕致死。他们只敢割一些长度适中的,也不太会反抗,偶尔会伸出来的舌头。


我知道,我被很多人笑话过。现在还被笑话着。我可以说我不在乎,但每当我不经意间听到那些言语,或者是那些沉默,我真的很不好受。

所以我还要感谢林芸。

那时我的耳边有很多风声。到今年,我已经九个年头没跟王思淼说过话了。那帮人有钱,很有钱,大学那会儿尽管是住宿,每天都会穿着不一样的鞋,换不一样的衣服。我家境真的不太好,或者说跟那些有钱人想比,穷了太多。人家们结成团体,见着人就讨论自己和哪个NBA球星联名的鞋子,和一些很复杂名字的T恤,什么路易威登之类。

我大学四年就买过五双鞋,三双夏天秋天穿的,两双冬天和春天穿的。每一个高端品牌都是能融入那帮人的密码,我知道自己融不进去,也不打算去融。可他们偏偏抓着我不放,因为我离他们宿舍很近。

他们一堆人拥进我的宿舍,和我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边翻看着我的行李,拿起我的鞋自习端详,问着一些专业又不专业的词汇,鞋底花纹怎么样,鞋面怎么样,纹饰符不符合流线型,再和自己脚上穿的鞋比一比。破石头见了玉石,还要被迫碰一碰,我挤出笑脸。

平日里也是,他们喜欢欺负几个不爱说话的人,尤其在一些女生面前,恨不得把自己的鞋子举在头顶上,让人看。王思淼就是其中一个,他的阴阳怪气的对象主要是我。我把从我们山西拿的特产分给舍友和进来的他吃,他一边吃着一边说着说这杏干没他家买的好。我刚穿上我的鞋他说他高中的傻缺穷鬼同桌也穿这种鞋。

后来我毕业才发现这就是后来流行的一个词:“欺凌”。

他们在林芸来了以后,就都散了。林芸红着眼看我,送了我一双鞋。我问她多少钱,她说不贵,让我别在意风声。我穿着那双鞋,省了五个月生活费,给她买了一条金项链,她又哭了。我也跟着哭。我说我今生碰见你,真的很好。

她要我不要离开她。

人们慢慢只在我身后骂我,当我看向他们时,他们就不说话。

现在我三十八岁,世道还是这样。

我亲耳听到过很多话,我亲眼见过很多人,大抵将后我的日子会过得越来快,那双鞋子已经磨出很多图案,我穿着它走路走得格外舒服,不舍得换,最后被放在鞋柜最上方。

现在我查查这双鞋在当年的价钱,1200元,现在我永远还不起。

年份,时间,金钱。她结婚的时候我试着用数字去弥补数字,将几年的积蓄微信转给她,只收到了一个红色叹号,对方已不是我好友。

我付出的数字追不回她,追不回那双鞋,追不回那个出租屋,追不回那些阴阳怪气,也追不回那些年。我写的文字留不住时光,留不住情感,留不住眼泪,它也无法作一壶酒,浇一浇我的愁。

后来我听说她离婚了,我再次飞到她的城市,我去找她。

我住进相同的旅馆,找到那个相同的饭店,看着相同的彩虹桥。不同的皮囊一样的欢笑,一样的眼泪,我走过那些年走过的相同的街道,里面没有她。我打开她的微信好友页,发送一个个好友申请:现在我也能养你。

无一例外,都没有通过。

我站在滨海沙河东立交桥上,笑着我这几年。我等着杨宁能来个电话,可惜他已经不在。

我只是不快乐。

我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山西,就回来了。

2019年我被困在家里很长时间,头发长了,物资没了,每天又做起了噩梦。我的药也快没了,每天的顿数减一减,还能再吃一周。我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皮囊,眼眶凹陷,两只眼睛红红的,嘴唇发白,两颊是暗的。我拿出自己的几张银行卡,用计算机堆叠着里面的数字,打算把密码写在纸条上交给我的父母。

我每天只敢打一个电话给他们,我怕我撑不住。

我的房子是二十一层,透过窗,我看着楼下的地面,想起杨宁。索性饿死,索性跳下去一了百了,也是清静。我只觉得这样做对我父母不公道,他们把我养活这么大,我却要一次又一次让他们痛苦。我的上下楼算上我这层,一共三层,一共能住十二户人家,有四间是空的。我对门就是空的,里面住的不是人。

前几年北京人频繁来我市买房,一买还都买在比较好的小区,那些阔佬把几个骨灰盒放在他们买的房子里,当一个偌大的坟。每逢清明一些人鬼鬼祟祟打开这间房子,带着花圈贡品,几个小时后再悄悄离开,锁上门。

可能首都的房价一直在涨,连逝者都住不下了吧。我不怨他们,生活不易。


我旁边的一户是个老人,耳朵不好,我用力敲他家的门,好一会儿门才能开,他看见是我,笑眯眯问我怎么了。我把一包口罩塞给他,表明我用不上。老头没接,我看他颤颤巍巍,关上门捣鼓半天再开开门,面色不善地看了看我,拿出一包挂面:“小周,我人老了,吃不动了,你拿去吧。”

“我有,不用。”我往后退几步,把口罩放他鞋柜上,带上他的门。

他的儿女在外省,他就自己。

老头不死心,拿根拐杖戳我家猫眼,我慢慢打开我门把老人请进来。

杀人,抛尸,不不不尸体或许能吃。我心中莫名其妙只有奇怪冲动。

老头拿着个老年机突然变得唯唯诺诺,满脸讨好:“小周,给大爷弄弄,这电话不知道咋的打不出去电话了,已经四天了,天天发短信,但我不会看……”

我挤出一张应该是笑着的脸,看了半天,发现是欠费。很奇怪,又不奇怪。一儿一女每次来这里都吵架,对这里的九十平米很红眼。

我给交了二百,也没跟他说,说他设置调错了声音关没了所以打不出去,他也没打算听懂,虔诚地点头。我还在找着理由,他点头点得不耐烦乐呵呵暗示,说我跟他老伴一样唠叨。

我们都沉默了。

他朝我笑笑,递给我一把钥匙,说如果以后我敲门他如果不理我了还不给我开,就拿钥匙打开,鞋柜底有一万块钱,茶几抽屉有两万,还有些吃的喝的用的,可以拿走,他说他有两张银行卡,只要他儿女有一天回来,就让他们自己分。这形式看不到未来,人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说着说着他就哭了。

我制止了他唱的空城,把他轰出去,把钥匙扔出去。

我说老头您别一天瞎想行吗,我小光棍都不愁,您老光棍愁啥。

晚上我妈打给我电话,说她很好,我爸也很好,俩人都很好。

我想回家。

晚上我卸掉所有皮囊又一个一个穿上,仔细打量我自己,什么玩意儿。

我用笔在纸上瞎画,画得很丑又很好,我突然发现丑我也有一份,美我也有一份。

林芸喜欢叫我周先生,说这在广州是个过气却又永远不会过气的称谓。

她单方面删了我,我还能看她朋友圈。

她说:请周先生余生保重,希望周先生能够找一个爱他的人。

我想说我找你的这么多年,你可曾见到过我。

那晚我睡得很好,梦里她说她都知道。然后她哭了,她跟我说她爱我,但她爸妈不答应,从毕业那天就不答应……

怎么看到你哭了,我就很想哭,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哭,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哭。

我醒了,我相信梦里的就是答案。



我再次见林芸,是今年春天,我有个签售会在广州。然后我在路边就看见了她。我看见她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边走边笑,背影离我越来越远,小男孩蹦蹦跳跳特别可爱,不时回头看我。

我不想当个懦夫,于是我向前跑向前跑,追呀追追呀追,马上就能拦下她。我停住了。

我目送她离开,她一直没回头。

林小姐,我应当放下的。我要祝你幸福。

这世界这么大,不差我一个,也不多我一个,我披上皮囊到各个地方。总有人只愿意给你笑脸,总有人只愿意给你看她的好几副皮囊,有人只愿意把心爱的东西给你。

我注视着别人的人生,写下一页页故事,我的故事里有月光,有少年,有遗憾,我期待谁能闯进我的世界里,如风,如甘。

我也曾在谁的世界里徘徊。

我穿上我最好的皮囊,写下这封信,放入漂流瓶。感谢你捡到它,感谢你看完它。

总有人会爱你,你也总会爱上什么。

以后,我会去旅行,想去哪去哪,梦是我最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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