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当我大学刚刚毕业，正发愁找什么工作的时候，文杰打电话让我陪他去当和尚。

我没好气地拒绝了他。

闲着没事，当什么和尚？

他喋喋不休缠着我，说什么他表哥当和尚，和尚的待遇让人羡慕地流口水。上班的时候穿袈裟，下班就可以带上假发，一身名牌；一周五天班，节假日正常放假，朝九晚五，正常打卡；加班三倍的工资；还有五险一金以及各种隐性福利；干两年，能得到领导的信任的话，挣一辆宝马，买几套房子，不在话下；工作能力强了，还配司机和漂亮女秘书哩。

听得我非常心动，问道：“文杰，那考上后干啥呢？给富豪讲人生？在寺庙收门票？做法事？化缘，或者说是要饭。”

“考上后，在培训期间，佛教前辈会观察我们适合做什么，根据能力分配工作，最好能做文职类和尚，一张报纸，一杯茶就是一天呀。妥妥的 ！剑客，你快来考试吧！”

“文杰，这事你怎么知道？怎么听起来，那么玄幻？”

文杰很有耐心地回到我，“剑客，我的表哥是谁，你知道么？两千五百年前，他的前七七四十九世就是舍卫国的祇树给孤独园主，释迦摩尼经常在他家讲经；所以，今生能成佛门弟子。与佛无缘的凡夫俗子，是不会知道灵山大雷音寺的招聘。在春秋时期，老子化胡之前，西出函谷，骑的就是我。所以，我也与佛也有缘。”

我又问道：“灵山大雷音寺在哪儿？”

文杰从小到大一直是学霸，博览全书，精通三教九流，老师经常夸他悟性非凡。

他缓缓念道：“人在世间莫远求，灵山只在尔心头；处处皆有雷音寺，人在灵山寺上修。”

闻听此言，我挂了电话。

我仔细想了一下，豁然开朗。

佛家三藏十二部，八万四千法门，皆有心出，不理此田。

若没有我的心念，谁去仰观这天的高？谁去俯察这地的深？

三世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我的心念信则有，不信则无。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一念动，我以身至大雷音寺。

02.

我看到佛主丈六金身端坐在正中间，左侧是过去佛燃灯古佛，右侧是未来佛弥勒佛，观音菩萨站在下首，两侧是文殊菩萨、普贤菩萨、须菩提等十大弟子，降龙伏虎等十八罗汉。

恩，跟寺庙里佛像长的差不多。

文杰盘腿坐在正中间。

我冲诸佛躬身行礼，观音菩萨示意我找个地方先坐。

男左女右，我盘腿坐在文杰左边。

文杰冲我打了个招呼，告诉我观音菩萨是这次面试的第一个考官，考官的问题，我们两个，无论是谁，只要能回答出来就行。

我不解道，竟然与佛有缘，还考个什么试？

文杰说道，佛家正在进行体制化改革，新加入的员工一律通过考试。

当然，如果与佛的缘分非常深，就直接内定了。我们这种缘分不是很深的，就只能通过考试了。

我又问道，什么是和佛的缘分非常深？

文杰向两边撇撇嘴，呵呵一笑。

“那就是佛家子女了，直接进入佛家。我听观音说，你就是释迦摩尼成佛时的那棵菩提树，与佛有缘，但是不深。”

观音咳嗽一声，缓缓道：“剑客，文杰，恭喜你们进入我释门考试，下面请听题。何为无舌法？”

我与文杰对视一眼，知道观音菩萨听到我们的对话，心中有些不满。

可是我是学渣，不懂这个，只能文杰先上了。

文杰点点头，略思片刻，答到：“幸我不曾犁地狱，干卿甚事吐青莲？"

释迦牟尼等佛露出满意的笑容。

观音紧接着又向，“如何才是无耳之法？”

“休教羌笛惊杨柳，未许吹萧惹凤凰。”

“何为无鼻法？”

“兰草不占王者气，萱花不辨女儿香。”

“何为无眼法？”

“帘密厌看花并蒂，楼高怕见燕双栖！”

“何为无身法？”

“惯将不洁调西子，漫把横陈学小怜！”

原来他们的套路是这样的，我有些懂了。

观音问道：“何为无意法？”

我举手抢答道：“只为有情成小劫，却因无碍到灵台！”

大雷音寺内想起几声诧异的惊呼，我得意地一笑，咱也是读过《五灯会元》的人。

03.

文殊菩萨上前一步，合掌问道：“善哉善哉，先有佛还是先有人？“

这种问题难不倒文杰，他扫了一眼弥勒佛，释迦摩尼，燃灯古佛，脱口道，“佛是过去人，人是未来佛。”

须菩提上前一步，合掌问道：“善哉善哉，何为空？”

听到这个问题，文杰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我小声问他，空是什么玩意？

文杰在我耳边说道，“这哥们号称佛祖十大弟子中解空第一，对空的理解，老牛逼了。无论咋说，都能让他抓住破绽。”

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港版《金瓶梅》，潘金莲和老和尚都喝了春药后，老和尚不停地念地那八个字。

有枣没枣导一竿子再说，想到这儿，我答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须菩提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继续问道，“空之上是什么？”

文杰轻叹道：“就知道这家伙的套路深，空是佛家大乘佛家最重要的概念，而空之上是什么玩意？这个问题太难了，无数高僧穷其一身都难以参透呀！”

我摸摸头，不解道：“空之上，难道不还是空么？”

须菩提面色大惊，似有所悟。

大雷音寺里，响起阵阵小声的议论。

普贤菩萨上前一步，合掌恭敬，吟道：“如是我闻：三界皆无常，诸有无有乐，有道本性相，一切皆空无，无风亦无露，无雾亦无电，以此清静观，自彼身而起。或自见身青色、黄色、白色、紫色、赤色、黑色。或见似风，或见似火，或见似空，或见似热时之炎，或见似水，或似水沫，或似大山。或似帝释，或见似华，或似迦楼罗，或似星宿，或见似象。或似野狐…。”

看这哥们，摇头晃脑，一副如饮琼浆的德行，我想请他闭嘴，很文艺地喝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普贤立刻闭嘴，微笑不语。

“原来如此！”文杰击掌道，“剑客，你刚才用了禅宗绝学——临济喝。让人来不及想，不假思索，因为禅宗讲究不立文字，只要稍微一绕文字语言就偏差了，一思考就不对了。在我们还来不及思考，来不及表达，当下的那一刻，就是佛法的本来面目。”

我靠，原来这也可以？

04.

眼见观音菩萨，普贤菩萨，须菩提，文殊菩萨都考官已经提问过了，释迦牟尼张口道：“善哉！善哉！汝二人悟性高绝，与我缘分甚深，如恒河沙不可思量；汝今谛听，当为汝等说，我与老子孰得正果？”

站着陪他们吹了那么长时间的牛逼，我累了，就蹲在地上，举手示意文杰来吧！

谁料道，释迦牟尼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一脸欣慰道：“我出生时，曾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说完后，释迦摩尼的表情看上去颇为矜持。

只听燃灯古佛，弥勒佛，观音，文殊，普贤，十大弟子，十八罗汉，合掌恭敬道：“善哉！善哉！我等闻说如是经典，得大欢喜，得大自在。

最终，我和文杰最终通过了考试，成为了佛门弟子。

05

多年以后，佛祖派我到一家很大的寺庙讲经，现在叫开会了。

远远看到，寺庙门口挂着一个很大的横幅，——欢迎剑客大师莅临指导工作。

我从白色的宝马x7上下来前，将iphone7s交给美丽窈窕的秘书保管；我拿了瑞士依波路GS323-5822男表，脱下了意大利纯手工制作皮鞋和皮尔卡丹西装交给了司机，换上了佛家发的袈裟和布鞋。

大大小小的和尚们，簇拥着须眉雪白，挺着啤酒肚的老主持，他们正恭敬地等着我。

老主持将我迎接到会议室，请我做一个关于什么是空的报告。

我得意一笑，用一根食指，指着老主持的嘴巴，大笑道：“这就是空！”

老主持和庙里的大大小小的和尚，闻听此言，泪流满面，齐声恭敬道：“此解好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