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公众号：门外的奶牛猫

1.

风情和怀旧，欲望和道德一直都是讲述故事的最好载体，而伍迪·艾伦作为一个出色的导演，在试探人性摇摆的底线上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摩天轮》是2017年伍迪·艾伦的新作，女主角是凯特·温丝莱特。有人惋惜的说，《泰坦尼克号》中的优雅女主堕入草根，我倒觉得更像是郁闷难解的《革命之路》里，不得志的女演员的另一种宿命。

2.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50年代。康尼岛是一个依靠旅游业的度假岛，金妮是一家海鲜餐厅的女服务员，丈夫是旋转木马的修理工，他们有个上十岁的自闭且热爱纵火破坏的儿子。因为儿子是金妮从上个婚姻带来，所以现任丈夫总是泾渭分明的进行指责。

两人永远互相不满，经常无法沟通，一切都是一对平凡的底层中年夫妇的日常。

但是金妮有自己的小秘密——沙滩救生员米奇是她的秘密情人。他们总是偷偷的约会，她的日子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进行得有声有色。

这一切被丈夫长期不往来的女儿卡罗妮娜的到来打乱了。卡罗妮娜曾嫁给黑帮老大，因为向警察吐露了秘密，而被黑帮追杀。

两夫妇收留了她。美貌的卡罗妮娜晚上上夜校，白天同样在海鲜餐厅帮忙，本来也还平安无事，但是狗血的事请发生了：金妮的情人米奇爱上了她。金妮世界的平衡一下被打破，她不可明说的私情让她时常大发脾气，怒火中烧。

卡罗妮娜在和米奇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后突然失踪。米奇上门指责金妮向黑帮告密，金妮一厢情愿的爱情，不是在浪子回头，和自己准备排演好的宽容姿态中更进一步，而是在怀疑和幻灭中戛然而止。

3.

每一个人的善恶两面都在这部影片里被展示得清楚。

金妮感恩现任丈夫在她的上一任婚姻和事业都到达最低点的时候，对她的包容和接纳，心甘情愿的留在这个渡假小岛上，做着和自己的演员梦想毫无关联的服务员的工作。

她的出轨不是为了离开，而是为了平衡，她只希望将现在的生活能够维持下去：丈夫不再酗酒，儿子不再捣乱，而自己除了做一个服务员，还有作为女人，作为演员的价值。

她对丈夫女儿的到来也是宽容的，刚刚还满腔怒气的和丈夫吵嘴，但是发现黑帮在询问丈夫关于卡罗妮娜的下落时，她马上将夫妻恩怨抛在一边，一齐帮助丈夫打掩护。

所以，她对于最后米奇指责她向黑帮告密是满心失望的。她的确可以打一个通风报信的电话，但是她并没有打。她失望的不仅仅是米奇的移情别恋，更重要的是，米奇质疑她的做人底线，说明他其实从来都不懂得她的心，她和他谈过的所有的梦想和豪情，他全部视而不见。

而米奇也是一个无辜的人物。

作为一个闲来无事心怀浪漫的年轻男人，和一个风韵犹存的已婚女人恋爱是一件浪漫的事，和一个黑帮老大的娇媚前妻恋爱，同样也是浪漫的事，其中并无区别。

他并没有存心比较或者伤害。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无论感情上道义上他对金妮都有着不舍，但是一看到卡罗妮娜的娇美脸庞，他情不自禁地又会违背自己刚刚说过的誓言。

甚至，他还有非常正义的一面。

他拒绝接受金妮过于贵重的礼物，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同样分量的感情可以回馈；他在第一次约会告诉卡罗妮娜自己和她的继母金妮有染——当然，有的观众会认为他头脑少根弦，或者就是一心一意的期待属于自己的戏剧上演，但我更倾向觉得，他这是一种把包袱卸给别人，一贯简单不负责任的策略。

就像他后来因为卡罗妮娜的失踪去指责金妮一样，他永远只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发泄自己想发泄的情绪，剩下的事态如何演变，他并不在意。反正，他在自己的世界有一套完美的规则可循。

他的简单，没有规划的爱，不能带领金妮突破现在的世界，所以这注定是一个充满失望的故事。

4.

影片最精彩的地方有三处。

首先，无论从色彩还是构图都展现出最让人遐思的充满怀旧氛围的渡假场景：一望无际的海岸线，大路尽头明亮的天光，嘈杂忙碌的各式餐馆酒吧娱乐场，来往穿梭在街道上喜气洋洋的人们。

女士们穿着束腰的长裙，年轻女孩会选择轻柔的花裙，布景大多纯白，天蓝，褚黄，鸭蛋青，又明亮又哀伤，又想尽情享乐，又是百结柔肠。

人物的脸上总是笼罩着美丽的光和影。有的时候是外面海天的金光，有的时候是室内低垂的吊灯的余光，有的时候是小街上将暗未暗的暮光。人物的悲喜被放大，被戏剧化，普通的人物有意无意演绎着他们的传奇。

其次，音乐的选择尤为趣致。大多时候都是一首朗朗上口的爵士小调，仿佛类似于从冰淇凌车里传出的轻快旋律，抑或是在酒吧中，随时可以起舞和被邀的舞曲。

尤其是开头和结尾的小调最为讨喜。歌词讲的是一个愉快的岛上的女人，她脚步“得得”的走在小路上，影子也在地上一跳一跳的，空中飘着肥皂泡，她手上拿着小桶，高高兴兴的去洗衣房，高高兴兴的穿上新外套——多么美好，大家都有一段快乐的日子，大家来到岛上都是为了一段愉悦的时光。

最后，不得不提，金妮在被米奇指责的时候，那一段让人无法忘掉的，教科书一般的表演和个人独白。

迟暮的美人穿着旧日的戏服，脸上画着滑稽的浓妆，带着浓浓的戏剧腔，动作夸张，表情恍惚，内心悲痛的和米奇对峙。金妮一贯的艳俗突然都可以被原谅，观众只看到演员和人物的光彩在此刻，犹如海上升起的明珠般熠熠生光。

不管是中式的围城还是西式的摩天轮，运行规则都是一样，一旦进去了，就要跟着不停的互动和旋转。不管去到多远，看到多高，终究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谁都没有错，怪只怪命运。就像金妮所说，我们最大的敌人从来都是自己。

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不合适的人，不合适的欲望。整个故事终于烂穿了一个窟窿，无法缝补。

当你的爱带我去不了我想去的世界，只能用这种尴尬的方式一别两宽。

从孤寂里生出来的人，终于还是要回到孤寂里去。摩天轮依旧欢快的旋转，但是已经和我的悲喜无关。

奶牛猫（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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