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岁回父母的家,总觉得缺了什么,只有父母健在,除了堂屋放着一个装相片的相框是儿时熟悉的物件,其余的都是陌生的。
每年过年都要回老家,回去后再回来,除了看到父母徒增的白发和皱纹让我心疼,还有亲人们不断变化长大让我安慰,我再寻不到儿时的回忆,母亲现在的住处是三年前刚盖的,当时六十多岁的父母由于上一任房子的拆迀又在宅基地上盖了房子,为父母担心,但远隔干里的我又能帮上什么?过年回去看到瓷砖铺地,红瓦搭顶,家里用上弟弟,表姐们送的电器,明白母亲的家越变越好了,但儿时的记忆却越来越少。
其实说起房屋,这已是母亲的第四处房屋了,而我作为老大随着母亲房屋的变迁寻找着家的温暖,追随着母亲与父亲寻找着回家的感觉。而称得上回老家的房子就是我儿时住过的第一处房屋,在那儿存着满满的记忆,成家后经常梦到的也是那个房屋里的事,还有浓浓的情!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但村子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云阳,村子如名字一样美丽,村中有条小河,还有小河歇脚处有一个水库,还有一处泉井,而我们的小屋就在小溪旁边不远,那时放学时去摸鱼,礼拜天去玩耍一切都是那样自在,我们姊妹四个,在母亲的责备关爱与父亲的奔波中渐渐长大,而记忆最深的就是过年!
北方的小村庄到了冬天银装素裹,每年从小雪开始人们就在准备着过年,由于没有冰箱,所以在天上冻时就开始杀鸡,宰羊,杀猪,那时侯小,不知会犯了杀生之罪这一说,村里人们一年两季夏秋基本上不吃肉,到了冬天过年把养肥的家畜杀掉觉得理所当然,而孩子们在放学后走到院子就闻着肉香,还有那一屋子帮忙的邻居便知自家今天杀猪,有好吃的饭菜,现在想想那简单的杀猪饭为什么那时吃着那么香,而今永远再没有那样的滋味。
随着年味的靠近,孩子们再也不想吃莜面土豆,老想着年夜饭的到来,于是吃过腊八粥又吃过小年的麻糖,小年过后打扫屋子后,会帮着母亲贴窗花,跟着父亲买鞭炮,看着母亲缝新衣,蒸包子,炸麻花,炸丸子,还有黄焖鸡,还有糖果,花生,瓜子的准备,这一切都明白快过年了,而且一天天接近!
终于等到了年三十,那天母亲早早起来,打开那个有铜锁的柜子,拿出一个包裹,打开结,把里面的新衣服拿出来,弟弟的新上衣,妹妹的新裤子,我是老大全新,小弟最小全新,父亲母亲穿了好多个新年却总还是新的的衣服,我们一一换上,那脸上的满足从心溢出来都在眉梢。于是大弟早已装上小鞭炮和每人分到的五块糖和一把花生溜出去找小伙伴了,背后留下母亲的话音:“记得年夜饭!”小妹好是漂亮,穿着新裤子和表姐送的新上衣,母亲还给准备了一顶小红帽简直是仙女下凡,也想找小女孩们玩,我总是不让她出去,怕村里那些大小子们欺负她。小弟还小也想出去,母亲说太小跟着大人,而我从小就是个不出门的,我知道一会儿小伙伴们会来找我。我最喜欢和父亲贴对联,一边贴一边念,我也喜欢看父亲在院子里扫院子,垒旺火,我也在一旁帮忙,我还喜欢看母亲准备年夜饭,一会拿回一样食材,不停地忙碌,奶奶健在时帮着母亲准备,那时是最热闹的!
下午四点左右年夜饭开始准备,两个大长桌放到一起,屋里两个灶都开火,一灶蒸着丸子,鸡肉,鱼肉,红烧肉,一灶母亲开始炒菜,反正每年八个热菜,八个凉菜,里面有父亲负责的炖羊肉和牛骨头。不管平时多么节省,这顿年夜饭从来都不能缺下,父母总说一家人一年在一起团团圆圆吃年夜饭这才像个家!
到六点桌子上已摆得满满的,准备吃饭时,奶奶先上坐,父亲和孩子们负责给去世的祖先们敬香,大弟负责放鞭炮,当母亲端上最后一个菜,我们开始端起手中的饮料,父亲是酒,共同庆祝新的一年!刚吃沒几囗,我的玩伴,弟弟的玩伴已等在地上,母亲总会给他们夹上各种菜让他们一起吃,伙伴们十分高兴地吃着,其实那时我家虽不是大富,但在小伙伴眼中,我们做的饭菜种类最多,也最好吃!我们家过年最有仪式!
吃完年夜饭的饺子,我们又开始活动,这时父亲会出去在村大队找同龄人聊天,母亲收拾完摆上糖果花生,点心茶水等着跑年的人们,而我们小孩便穿着新衣,口袋装的鼓鼓的开始一群一伙的跑大年。这家进进,那家出来,一路吃着小零食,一路村里人给着小吃的,开心快乐地叫着,笑着,跑着,迎接着新的一年的到来。母亲在家送着一波又迎来一波,村里的女人们穿戴一新来了又走了,说着新年的祝福,脸上满是幸福。
睌上十二点,小村庄开始放鞭炮,开始接神了,接财神,接喜神,接好神,父亲准时回来点旺火,弟弟们早已等着放鞭炮,而我与妹妹跑回大年就在炕上爬在玻璃上捂着耳朵看着花炮也开心地叫着,整个小村庄是欢快的,喜庆的,然后在人们都接回神去开始熬年,也就是不脱衣服不睡觉等着新的一年的开始。
每每想到这些,总会想起那个小院,总会听到父亲早早起来扫院子的声音,总会想起母亲勤劳穿梭的身影,总会想起奶奶跪到炕上那恬静慈祥的笑容,总会想起姊妹们虽打打闹闹但其乐融融的幸福,总觉得那个小院的每个角落都有回忆,那个小屋的每个物件都是记忆,只有那儿才觉得是老家,只有那儿才有家的感觉。
“吾心安处便是家”,我常常用这句话来让自己寻找家的感觉,其实家就是记忆,就是情的积累,积累多了便是亲人,不管时代如何变化,也不管人心如何变化,有回忆才有情,有回忆才有亲,走远了骨肉血情便没了亲情!
2019新年将至,愿每位游子都能找到回家的路,都能寻到儿时记忆中浓浓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