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是一条很虚幻的农谚,因为龙本身就是虚幻的,龙抬头更是虚幻的。龙抬头的样子谁也没有看见过。好在:龙抬头有声音作为注释,那就是二月二以后有雷声;龙抬头有季节作为注释,那就是几天以后有惊蜇。
春雨惊春清谷天……因为生在城市,我对农谚是麻木的,几乎没有认识。又因为小时候常走姥姥家,对我对二十四节气又有了一些了解。
农民特别是菜农对节气掌握得丝毫不差。
“立春”一般是二月五六号,有的年份还跟春节手挽着手,是一个日子。当我们炸响鞭炮、锣鼓喧天欢迎春天到来的时候,春天来了吗,她只闪了一下腰身。那时候,我们的穿着依然是棉袄、羽毛服。半个月以后,节气“雨水”又来敲门了。照字面上的理解,雨水既然来了,不会再下雪了吧,老辈人说了:三月三还下桃花雪呢。老年人说的是农历,翻开历书看看,三月三,已经是清明前后了。
雨水过后是“惊蛰”。惊蛰是什么意思,《月令七十二侯解》说:“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此时,大地回暖,万物复苏,蛰伏于地下的冬眠生物开始出土活动。
所以惊蜇是激活春天的按钮。此前万物还处在冬眠状态,春天还只是闭着眼睛。
惊蜇时节,在避风向阳的墙角翻开砖瓦,砖瓦下有“草鞋底”、“溜蛋虫”爬动,墙上亦有壁虎出猎,两墙之间还有蜘蛛网起的八卦。“草鞋底”长条形,双则都有十几只脚,跑起来步伐整齐,像微缩的多桨皮划艇。“溜蛋虫”的脚像毛绒,藏在身子下边。虫身像旧式的小轿车。有意思的是“溜蛋虫”不能碰,一碰它车身形的虫体就团成了“溜蛋儿”,装死。小时候我们最爱用草棒子戳它,看它装死又看它趁我们不注意爬起来飞快地逃跑。壁虎是蜥蜴的一种,又称守宫。体背腹扁平,身上排列着粒鳞或杂有疣鳞。指、趾端扩展,其下方形成皮肤褶襞,密布腺毛,有粘附能力,可在墙壁、天花板或光滑的平面上迅速爬行。好玩的是壁虎常常用断尾迷惑敌人。小时候我也做过那种恶作剧,就是用树枝追打壁虎,看壁虎的尾巴掉下来又跳又蹦。蜘蛛捕虫也是好玩的事情,不过我更喜欢看蜘蛛结网,看蜘蛛结网的耐心,看小虫触网蜘蛛在网上飞快地滑行。
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八十一,猫狗喜阴地。惊蜇时节时令已经出九。河开了,燕来了,蓝天碧水不再寂寞。蓝天之上有燕子飞行滑过的轨迹,碧波之中有燕子点水激起的涟漪。燕子是飞行的精灵。飞行速度疾如闪电。我的目光常常追燕而去,但又常常追丢了目标。燕子落在电线上,像五线谱;燕子与麻雀、喜鹊等鸟儿在一片园子里捕食,叽喳声、呢喃声和嘎嘎声搅在一起,就奏响了一曲曲田园交响曲。惊蜇时节,大地也不再寂寞,常有猫狗等动物伏其上。惊蜇时节土地是暖的,因为这时土地已返阳;惊蜇时节的土地又是凉的,这是小动物伏其上的原因。谚语云:“惊蛰过,暖和和,蛤蟆老角唱山歌。”
春雨惊春清谷天。惊蜇是激活春天的按钮,惊蜇是开启春天的钥匙。惊蜇到来以前,春天还只是个概念,惊蜇后的春天就有了花鸟鱼虫作为活动的标点。这时候春天才真正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