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过客,何必千千结
这是一张怎样的手,开满了一道一道如年轮一般的线条,有黑色的污垢已经渗透到那一道道沟渠里,十个手指头,皲裂,指夹缝里可能因为整个冬季在棚里面伺弄瓜果钻进去的汁液,而变成了黑色。让我很快联想到荒野那老树的枝丫,沙枣树皲裂的褐色的树皮。她见我盯着她的手,一把拉住我的手,尽管我的皮肤也不细腻,但我还是明显感觉到她那僵硬,粗糙的手掌心里让人感觉握住的根本不是手,到像是碰到刺猬的身子一般。
她穿着一件玫红色的半长棉衣,黑色的有点旧的紧身裤,半高跟半长筒半旧的靴子,头顶着一块天蓝色的方巾,一个浅紫色的口罩看来也戴了好久了。只露出高高的鼻梁和一双大大的,忽闪的眼睛,眼角一道道皱纹和那有点发黄粗糙的皮肤显出一种和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模样。我想年轻时的她,也有着“露来玉指纤纤软,行处金莲步步姣”的美貌。
她领着上高中的女儿进门第一句话就说自己棚里面的人生果年前熟不了了,到春节过后给我摘一筐让孩子们尝尝鲜,我有点受宠若惊。真的,对她,给我的影响有点不太好。
初识她是今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女儿坐在店里面的桌子旁正在学习,我闲来无事收拾大女儿的衣服。不想有人掀开帘子直接就进了里面,我抬头一看,是一个中年妇女,天气这么热,她头上顶着块天蓝色的方巾,大眼睛,黄褐色的皮肤,进门就自做主张拉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身边的女儿看上去和我丫头差不多大。我有点不快,可以说是愤怒,真的,外面是店,怎么能穿堂而入,而且让人愤怒的事情还在后面。她说认识我很久了,是吗?我开店十几年了,顾客进进出出也无数,真的对她没什么影响。最后她说,女儿升高三了,听说我丫头已经毕业了,过来看看丫头的校服有没有送人?我正在整理衣服呢?难不成她算好了进来的。我找出丫头的蓝色校服,并解释说这件是新的,还有一件太旧了。她一听,说你再找找吧!保不住给她的是旧的呢?我一听有点不高兴,这时坐着的她突然间站起来,原来看见我手中女儿的珍珠生校服,说怎么不给她,我解释半天,那是实验生有活动时的特殊服装,和她女儿的不一样,她才做罢。而且她女儿也在一边随身附和。换了我,我那爱极面子的丫头还不把我给活吃了。
都说不打不相识,也许是第一次的深刻影响,我似乎对她有点不太友好,并不是说我嫌贫爱富,我也是穷人家的女儿,农民的孩子。只是极不喜欢她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有时候进门有事没事叽叽喳喳一阵。和她一样高的女儿,总像个小绵羊一般跟在母亲身后,还不时望着自己的母亲,满脸的笑容。那一刻我突然间感觉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对母女啊!懂事的孩子,为孩子们奔波的母亲。风里雨里,凄风冷雨,谁说岁月无痕呢?她额头,眼角,青青年少时光滑细嫩的皮肤,每一处都渗透着的岁月的痕迹。相比起那些光鲜亮丽的灵魂,她的朴实,自然更令人感动呢?
她松开我的手,把我搂在怀里拥抱了一下,歉意的说,来时太匆忙,没顾上洗洗手。我从里面拿出一双手套,不知道谁忘记好久的,黑色的皮子,手指上的皮有些已经磨损掉了,送给她棚里面赶活时可以戴,我这才发现她手上的棉手套已破了一个大洞。她忙接过去,戴在女儿的手上。高三的大姑娘了,膊子里的那条白色的窄窄的围巾早已经过时了吧!一件红色的半旧不和时宜的大衣套在蓝色的校服外面,却掩饰不住小姑娘的满满的自信和坦然。在她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对生活的抱怨和不满。
临出门,她还说过完春节一定给我送人生果,我笑着说你还是先卖钱吧!她笑笑,说人活着也不光是为了钱。说着,母女俩开着电动车,又踏上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