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何时已经深了,凌晨三点二十分。大概是枕头里装的荞皮太糙,硌的头疼;或是白日里睡得太多的缘故,竞迟迟不能入眠。缓缓的一些往事,硬生生的,伴着这渐凉的秋夜浮现脑海。
也许每一个秋天都同生着回忆,空旷的长风吹过长坡,吹过原野,然后枯黄的树叶哗哗落下,铺成一个安静寂寥的秋日,也铺成一段而今想来安静寂寥的往事,在记忆往去的那时的山村里。
当我已十一二岁,读初中,青春期里的其他孩子在心理上,都懂得或者浮现标新立异想法时,我依旧会穿着母亲的厚外套,和父亲在外捡来的皮鞋,在冬天只求一个暖和。这样一直到初二,我的青春期在心理上才慢慢苏醒。那时和我关系最要好的兵就是其中一个,那时的他聪明机敏,长得秀气,如果存在知己,他是我至今唯一有过心有灵犀不点自通的感觉的人,在那短暂的初一和初二。
我们一个村,从小学就是同学,那时常是班主任口里“翘尾巴”的学生(爱骄傲,常成绩大起大落)。记得那时学一篇关于牛郎织女的文章,语文老师鼓励发言,课堂气氛活跃(也是我至今唯一经历且怀念的课堂)。老师提问王母娘娘对牛郎织女的做法之类的问题,兵当时的发言里用到“棒打鸳鸯”一词,那时候棒打鸳鸯这个词对我们其他人来说都是很陌生的,不由让我对他心生敬意。虽岁月远去,至今记忆犹新。
那时乡里只有两所中学,东西各一个,我们大多都在西边的中学上学,我和兵都分在一班,由于班里都是来自周边各村的学生,同是一个小学出去的,不由走的就近。这才有了我不禁怀念的岁月。
初一,一个秋日里的周末,我受邀第一次去他家看电影——吕布和貂蝉,在电视节目只有几个台的那会,一部电影是多么有吸引力啊。于是快速的,我沿着蜿蜒的河道直上,小爬伴道坡,就到了他家。那时他家没人,满心期待中开始了观影之旅,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裸体的女人……那是我第一次看黄片,纵使心里很鄙视这种坏孩子的行为,我还是和他坚持看完了全片,看完我各种恶心不适,跑出去吐。不得不说那会秋日的村庄真静,坐在他家门外山坡上,可以看到大半个没有动静的村庄,远远的有一两个人走动,偶尔传来鸡叫和驴叫。
好不容易缓过神,我就为我从此不再是一张纯洁的白纸心痛不已,他见状说到“什么出息,这很正常,正当生理需求,你第一次看这种反应我理解,我当时跟你一样,慢慢就习惯了”。直到后来青春的种子苏醒,学了浅薄的生物知识,看到有些同学生物课本上男女生殖器构造图的那一页都已面目全非的样子,不由让我再次对他刮目相看。那时我们一起粗略浅显的互对诗句对联,历史课本上的人物一一调侃,乐此不疲。在我那时接触的伙伴里,只有和他这些才是乐趣,不是任务不是学习。
那时候我们寄宿在学校周围的村民家,晚上上晚自习。深秋,天黑的早,教室灯九点多才开,整个校园就有点黑,东南角是破落半露天的厕所,天气一热,经常尿水蔓延在走道,远远的骚不可闻。我想上厕所,但是黑怕再滑倒,就叫他一起去,他会心一笑,说教我一招。正当我们走在校园说话的当,他说他已经解决完了,我还纳闷,没想到他乘着天黑边走边在校园里尿,并且一边把书掌到眼前,说“这样啥不耽误,并且潇洒飘逸”,一时间我望着他,惊为天人。当我如法炮制,那感觉确实和他说的一样,潇洒飘逸。
那时候,班里有一很漂亮的女生,是我们班花,很多人喜欢,我们俩也是,我是偷偷的暗恋,如哪一首诗里描述的,“偷偷的跟在她身后走上一段段路,想鼓起勇气与她说话,等她回头时,却一瞬间躲到旁边的树后面。人家不知道,自己却已经在那心惊胆战,天翻地覆”。我如此羞涩怯懦至今,而那时他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我们班花的弟弟,一天各种聊,放学都走一起,一天给买的棒棒糖泡泡糖什么的根本不停,让我又嫉妒又羡慕。一次,班花在教室外面突然截住我,让我给她买棒棒糖,而我手足无措,脸红半边天,语无伦次的答应就仓皇而逃,后来很精心的买了棒棒糖,却没有勇气送给她。
关于和他在一块发生的诸如此类的事在那两年里俯拾即是,不胜枚举。总之,那时的我们推心置腹,聊理想,聊未来。也仅仅是那时,我们是相同却又不同的两人,一定程度上彼此懂彼此!
初三,他留级上初二,我上高一,他初三,后来听他爸说巩固一年考一中,然后几乎就再没见过了,而他不知道怎么也没考上一中。后来大一寒假,小学同学小聚,再见面,终于有坐下来的聊的机会。几年不见,他长得比我高很多,而那时我比他高很多,青春痘也爬上他那时秀气的脸颊,当我们聊到时,他却变得羞涩,又少于启齿。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
那,是什么改变了你,什么改变了我们呢?我那昔日里星辰般闪耀的少年!我那在秋日纷飞的树叶里可即兴吟诗的少年!
至此,我们再没联系过,记得儿时他母亲就去世了,前段时间又听说他父亲去世,我再不忍打听我那天才一般的朋友他,身在那畔,过得如何。只是在这失眠的夜里突然想起!
也许每一个秋天都同生着回忆,空旷的风吹过长坡,吹过原野,然后枯黄的树叶哗哗落下,每一叶,缓缓的,都承载着往事,承载着怀念!
安静而又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