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是有节拍的。
每次路过这户人家，我和孩子都要看看他家的这棵樱桃树上的小樱桃，有没有成熟？也不止一次地看见路人走过时，会自觉不自觉地望向这棵樱桃树，都是有期待的吧，期待万物生！担心哪株花、哪树叶、哪棵果睡过了头，忘了苏醒，错过了季节。城市的小区里果树并不常见，看着这棵樱桃树发芽、开花、结果，逐渐有了些牵挂。我想，人们也并不是真的想去品尝果子的甘甜，不过，看着它红艳艳的果子闹哄哄的傲娇娇的挂在枝头，尝一下也未必不可，一定会甜到心里头！
那天孩子又在张望，突然大声喊：“妈妈，妈妈，快看，有红的了！”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有几颗樱桃已经红了，阳光穿过整颗樱桃，透亮透亮的，喜人的很！
但是主人不在。就这样，樱桃红的越来越多，好像一夜之间，全都红了，但这家主人好像没有发现似的，始终不见人。很多人和我一样，依旧每次走到这里，忍不住都要驻足张望这棵樱桃树，更确切地说，是在张望樱桃红到了哪种程度。
今天下午买菜，我在去的时候，习惯性地望向这棵樱桃树，见下面的樱桃已经摘了不少了，心想，主人怎能忘了呢？返回时，远远地看见一位大叔已经走了很远，还在不时地回头望向这棵樱桃树。走近一些，便听见有人说话，紧走几步，果然见有俩人正在摘樱桃，我有些小激动，隔着栅栏赶忙问：“樱桃卖吗？”
“不卖的，不卖的，想吃就进来摘，自家的树，随便摘！”
“那多不好意思啊！”瞬间觉得自己问的有多不合适！
“没事的，进来吧，菜就放那里，我给你看着，你从大门绕进来吧，我去给你开门！”主人的热情真的让我没有想到！
我刚绕过楼头，便看见他远远地向我挥手，我也向他挥手，快跑过去。他六七十岁的样子，皱纹里写满故事。我跟着他穿过里屋进他家的后院，看见他妻子，他便向我介绍：“这是你嫂子！”我们随之打了招呼。后院里有一位大姐正站在凳子上摘樱桃，已摘了不少了，后来知道大姐是他的邻居。老人忙着给我找来凳子，又拿来一个钩子，介绍着哪一块比较多，哪一块长得红，朴实、真诚、热情！
樱桃真是熟透了，需要轻轻摘，手稍微一重，果核与果肉就分离了，果汁流的满手都是，我尝一个，甜滋滋的。老人看下面果子不是太多，上面又不好摘，小钩子也显得吃力了，居然从屋里拿出了个老物件：方天画戟！我表示，那一刻我惊呆了！上面锈迹斑斑，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出世了，今天用它来钩樱桃枝，是不是大材小用了？若吕布在世，被他知道了，他又该作何感想？有一枝樱桃长的煞是喜人，绿叶中，更衬托出它红的可爱，娇娇嫩嫩的感觉，像一幅工笔画，我赶忙拿出手机，拍下这枝美好。老人用方天画戟钩下一大枝樱桃，生怕我够不着，很用力地下拉，我说：“你别把树枝拉折了！”他说没事的，还告诉我樱桃树枝很结实。我摘着果子，他老人家就一直在树下拉着。
邻居大姐说，她来的时候老人家还没有拿出这么大的工具，还以为我们认识呢，就夸他人好，老人笑着不吭声。大姐还说老人家要感谢她呢，若不是她来摘果子，果子落了、被鸟吃了才可惜呢，老人看着该有多心疼呢？老人只管笑着说：“是的是的。”我们攀谈起来，说着“樱桃红，红樱桃，樱桃一红鸟就叫”“樱桃好吃树难栽”，大姐对他说：“你让老师说说，是樱桃好吃树难栽，还是樱桃好吃果难摘？你非要说是樱桃好吃果难摘。”我说：“树也难栽，果也难摘，跟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差不离吧。他栽树我们摘果，我们也不好摘，满头满身都是树上掉下来的干叶子和小树枝。”我们都笑了。
攀谈中，知道老人姓潘，孩子一家都在郑州，孙子上一年级了，这棵樱桃也种七八年了，和孙子差不多年龄，结了五年果了。因为疫情，孩子一家暂时回不来。他说：“今年孙子吃不到樱桃了。”话里透着些许遗憾和失落。
临走的时候，我绕出小区大门，看见他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大袋子，让我把菜和樱桃放在一起。他不忘再次发出邀请，如果孩子想来摘，带着她来玩好了，还可以拍照，你们年轻人喜欢拍照。我答应着，再次向他道谢，和他道别。就那么一瞬，我匆忙走掉，不敢回头。
丁青莲
2020.4.19 谷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