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唇轻启，首微颔，眸子里极温柔的一瞥，阻止了他合扇作揖。
均匀的步子，谁也没有迟缓一毫一厘。
第一次的会晤，便这般在嘈杂又静谧的街巷里，不急不缓地错身而去。
这一错身，便是一世的春秋。
【壹】
几尺白绫，藏入宽大的衣袖。
踌躇着来到河边，树下。
决定了吗？决定了。
他缓缓舒出一口气，又深深吸了一口。抬头，看着深秋中有些张狂的枝丫。
灰白的天空，被错综的枯枝割得支离破碎。
款步徐行，薄薄轻纱间还飘出昨日的脂粉迷香。
流水声已渐行渐近。
决定了吗？决定了。
她在河边站定，定定地平视着前方，眼神涣散得如同水上那一层惑人的轻雾。
他仰头，她失神。
两人轻轻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
他将手探入衣袖，她缓缓抬起右脚。
这一刻，便生生是四目相对了。
时空像是凝在了这一瞬间，只有水上的迷雾还在升腾弥漫，模糊着对面的人影。
一阵微风拂过，儒服翻边，轻纱曼舞。
这隐隐绰绰间，迷醉了两颗透凉的心。
他拂首，她轻笑。
作揖。
欠身。
双双转身，他们回到了各自的生活中去。
【贰】
她，只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他，只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可那各自的生命，却被这一缕飘渺的陌生而羁绊在了这茫茫的尘世间。
天边的某处崖壁，绽放了一朵艳丽的花。
那是夜里的一缕烛光。
翌日，翌日，再翌日。
他伫立河边，出神地望着对岸。
翌日，翌日，再翌日。
她轻倚轩窗，凝视着层层房屋之后的那片雾霭。
【叁】
她身旁有陪不完的男子。
他身旁有读不完的书卷。
枯燥而绝望。
泪汩汩而流。
她轻闭双眸，任黑暗侵蚀。
是那个隐绰的身影，再次唤回她上扬的唇角。
残页翻飞。
他狂躁地撕扯着手边的一切。
是那个隐绰的身影，再次安抚他乖戾的性情。
【肆】
也许该见上一面。
也许该执手偕老。
也许．．．
他起身，推开自己的房门。
踏上那座桥。
踏上河对岸的土地。
也许永远不要再去河边。
也许该远远地逃开。
也许．．．
她画远黛，涂朱唇。
推开的房门外吹来一阵清风，翻动她薄薄的纱衣。
未相约，却相遇。
世界瞬间寂静。
【伍】
可否？
不可。
不问缘由。
不作解释。
不需言语。
触目一瞬的交流，微笑，错身。
偶然地相遇。
他走进了她的生命。
她走进了他的生命。
偶然地相遇。
他走出了她的生命。
她走出了他的生命。
又或许是，在生命里行的更深？
无从知晓。
在水那方的雾霭，依旧飘荡。
写于201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