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尘间红叶
1
哥家的儿子叫胜天，去年中考。他就读于区实验中学，三年来一直稳居班内前三，是很多人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他喜欢打篮球，有很多梦想，最近的一个就是考上区重点一中的“尖子班”。全区几千名学生，抢70个名额，能抢到手的哪个不是“学神学霸”。
胜天有信心，也有希望争得一席之地。哥为他骄傲，虽然做着一份又脏又累的工作，走起路来仍虎虎生威，嗓门又大又亮，浑身有一股使不完的劲。
未曾想到，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他考砸了。班内名次跌至第十，令人措手不及。家中的气氛骤然紧张，哥连打电话都小心翼翼，生怕无意中蹦出“学习分数”的字眼。胜天一直闷闷不乐，房间里的灯熄得更晚了。
眼看网上填报志愿的日期要截止了，哥问胜天:报二中试试？“不，我想去一中。”他很坚决。哥也犹豫，手机响了，他捂着口袋，来到楼下。电话里那人自称是二中的招生办主任，李老师。他说对孩子的情况做了了解，建议胜天报考二中的特色班。
2
关于“特色班”，哥做过了解，相当于一中的“尖子班的尖子班”。由区教委拨款，设立两个专业，共招收70名学生。与国内外有关学校挂钩，每年选拔优秀学生做交流生。高考时，有关院校还有特招名额。
最关键的一点，分数相对一中低那么一点点。哥有些心动，也有点激动。在这种紧急时刻，有这么个“大人物”关注咱，真是“雪中送炭”。他还信誓旦旦，保证胜天能上“特色班”，前题是他正常发挥，且两个志愿都填二中。
哥明白这样的规定，也是学校的招生策略，抢优秀生源。他自己琢磨了半宿，第二天送孩子上学时，故意轻描淡写地提及。胜天听完没出声，他有点不乐意，也有点动摇。报了名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踏入了二中校门，同时也失去了进一中的资格。
坚持自己的梦想还是向现实妥协？怎样选择都是个坑。报名截止最后一天，明明知道是个坑，也要勇敢地往下跳。他参加了二中的特色班面试，成绩占录取分数的20%，只看主考官脸上的颜色，估计问题不大。
当大多数孩子还在为中考拼命，班里前五名同学已经胜券在握，都拿到了“绿色通行证”。胜天因为上次考试失误，没有领到，但有二中那颗定心丸，也觉得万无一失。
03
紧张的考试两天半结束了，自我感觉良好。他爬上床蒙头大睡了一天，被哥硬拉狠拽拎了起来。爷俩去篮球场大战十几回合，哥累得躺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胜天拍着球，得意地叫嚷再战三百回合。哥彻底服气了，孩子长大后，自己真的老了。今年把他送进二中的特色班，大学就胜利在望。
等待和期盼，终于到了查询那天。哥在班上如同团团转的蚂蚁，手头上的工作接连出错，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十点钟，网上查询成绩。手机的网络不好，怎么也打不开。
他索性请假回家，路上闯了个红绿灯，进了门一身汗。胜天在电脑前，还没上去。哥焦急地问“上不去?早说啊，我在单位查一查。”他坐在那里，没有回答。
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要不拉你去网吧，那儿网速快。”胜天说，“爸，你别急了。我还没急呢！”
哥就是担心他考不好，才回家的。现在轮到孩子安慰他了，怕他心烦，哥去了另一个房间。
“爸，我698！”胜天抑制不住兴奋，嚷着。哥闻声跑过来，爷俩盯着那串数字，欢喜了半天。击掌庆祝，那段艰苦的日子过去了。
晚上和同学们聊着，胜天还提议去楼顶烧烤，哥答应了等录取分数线下来，就办。剩下的十几天，分分钟钟都是煎熬。前几年只过了几天就公布了，听说今年报二中的超员。哥打电话给李主任，他说不用担心，胜天的分数蛮高。
发榜那天，哥没去上班。和胜天一起等在桌前，很顺利，一下子就上去了。676，胜天整整超了22分。爷俩欢呼雀跃，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高兴了半天，才想起来给老师报喜。他一边祝贺一边提醒哥，再查一查二中的面试成绩，明后天公布。
04
那个成绩一出，哥蔫了。胜天直接蹦了，“我不服。”他竟然比人家低了三四十分，排名最末。同班同学，笔试成绩差点，可加上面试分数，总分竟然比他高。他家里有人在教委，提前把面试成绩要了出来。
胜天不说话了，一连三顿没吃饭。哥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不敢说什么，不知说什么。这个结果连他也不能接受，更何况是胜天。悲喜两重天，他无法预知还将面临什么。再给李主任打电话，他支支吾吾也给不了确切答案。
进不去“特色班”，也进不了“尖子班”，留在“普通班”，这是谁也无法接受的结果。胜天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桌上借来的高一教材，丢的满屋子乱飞。
哥心里憋屈，直觉上是掉进坑里，被人家忽悠了。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小心翼翼地安慰孩子，装作若无其事。怕只怕万一他想不开，继续低迷，该怎么办才好?
也想过去教育局门口喊冤，也冲着李主任火冒三丈，当初不是听他的，还可以去一中“尖子班”。肠子悔青了，如今寸步难行。困在坑里，爬起来也上不去。
老婆买好东西，要他拎着给李主任送礼，好不容易打听到人家的楼区。哥在楼前楼后转了三圈，看见进进出出都是开小车的人，迎来送往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觉寒碜，这双脚是怎么也迈不过那高高的宅门。
他蹲在黑暗的角落里，闷闷地抽着烟，微弱的火光一明一暗。地下的烟头七七八八，终于等到门前的车走光了，他站起来，头晕目眩，差点跌倒。一双手扶住他，稳稳地。抬头一看，是胜天。
他拎起哥脚下的礼品，扭头就走。哥喊住他，他回头望着。黑暗中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面对它，哥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胜天在前，哥在后。俩人在漫长的黑夜里，走了那么久。
第二天早上胜天起床，洗完脸，吃了饭。去学校领通知书，几家欢喜几家愁。跟小伙伴们的意气风发相比，他少了点朝气，也多了一丝沉稳。
哥的心放进了肚里，胜天是个好孩子。跌倒了，知道自己爬起来。一个人的成长，似乎是一夜之间。虽然闷闷不乐，却不曾再对自己和家人发脾气。
他从心里难受，却一个人默默无语。哥拉着他吃烧烤，打篮球，用心陪伴他，分担他身上沉重的压力。胜天说，“爸，你上班吧，我没事了。”
05
整个暑假一家人过到沉闷无趣，犹如跌进谷底。
入学报道，哥陪着他一起。一进门看见，大红榜贴在宣传栏最醒目的位置。哥挤进去，从上往下寻找胜天的名字。爷俩几乎同时发现，榜上红底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名字。
他进了“尖子班”，失去“特色班”的名额，也没有收到“绿色通行证”，还是进了“尖子班”。哥低声说，“胜天，你没有被埋没在坑里。”胜天点点头，“我看到了。”
后来才知道，经过校委会的研究决定，把胜天和几个同样优秀的学生，提进了“尖子班”，给了他们一个拼搏的机会。
胜天庆幸着自己没有一直待在坑里，只顾着难受。如果想不开，做了错事，现在后悔的不只是一个人。也许就是一个家庭的悲剧，别小看这么小的打击，它几乎一下子摧毁了人的意志。
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坑。爬上来，迈过去，才明白这样那样的坑，挡不住人的成长，跌入谷底也会有人重新给你希望。关键是你一直不曾放弃自己。
end
我是尘间红叶，坚持将美丽进行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