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钢奶奶的点金术

儿子学了一篇课文,叫《点金术》,刚学完他就兴致勃勃地给我讲起了这个故事。

故事说的是古希腊一个国王叫麦德斯,他特别爱金子 。一天,他祈祷神灵,希望能给他更多的金子,神灵于是赐给他点金术。

第二天,他醒来,手摸到床,床变成了金子;穿上衣服,衣服也变成了金子;他欣喜若狂地来到花园里,摘下玫瑰花,玫瑰花也变成了金子……所到之处,手能接触的东西全部变成了金子,就连他吃早饭的时候,饭菜也变成了金子!他饥肠辘辘闷闷不乐地重新回到花园,正好看见他最爱的小女儿,于是上前抱住她亲吻,瞬间,他的小女儿也变成了金雕像。他这才幡然醒悟,痛苦的乞求神灵帮他去掉点金术。神灵让他去花园旁的河水里洗手,河水可以带走他的点金术。他疾步如飞地去洗手,然后又马上亲吻了金雕像,金雕像又还原成他聪明可爱的小女儿。国王麦德斯受到了教训,再也不敢要点金术了!

儿子的故事让我想起一个人------成钢奶奶,以及她的点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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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记事起,就知道成钢奶奶。我叫她奶奶,你就认为她老?大错特错,她只是辈分高!她不但不老,还很年轻,很漂亮,是那种身材脸蛋俱佳的漂亮。后来看到志玲姐姐就等于看到了她,而且不施粉黛的她比志玲姐姐还水灵还耐看。

成钢爷爷却很丑,1米6,小眼睛,肿眼泡,塌鼻梁,厚嘴唇。可他们家很有钱。

听说成钢奶奶的父母去世早,是她大哥把她拉扯大的,成钢爷爷家给的彩礼最多,她大哥就把她嫁给了成钢爷爷。

他们看上去极不般配,后来我读到“鲜花插到牛粪上”这句话,就觉得是专门说他们的。不光我这样想,成钢奶奶也这样想,我们村和其他村很多很多男人都这样想。


成钢奶奶很漂亮,可她不是花瓶。她做的鞋子好看又舒服;她绣的花儿,像活了一样(不是十字绣,是正儿八经的刺绣);她给小孩子裁剪并做成的棉衣贴身又合适,穿上还不臃肿。她是个很和善的人,也喜欢帮助别人,我们村的孩子几乎都穿过她做的棉衣和鞋子。

成钢爷爷很聪明,遗传了他父亲的优良基因, 拦河捕鱼,逮蝌蚪喂鸭子,养老鳖,种甘蔗,这在八十年代的农村都是很新鲜的事情。他拥有我们村第一台黑白电视,全村老小集体哄动,每到晚上全涌到他家去看电视,《西游记》,《济公》,《陈真》,《霍元甲》让我们看得很入迷很过瘾。我们不知道的是,我们看电视的时候,我那漂亮的成钢奶奶却喜欢和不同的男人亲自演电视剧。

成钢奶奶喜欢帅气+有钱的男人,光有钱长得不帅是万万不行滴。

成钢爷爷他们全家人都是知道的,可他们不敢说,也不敢发火。最好的衣服给她穿最好的食物给她吃,像敬观音菩萨一样敬着她,因为她既漂亮又能干还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对于她的所作所为,他们给予了最大的容忍和谅解,因为他们都知道,她心里苦。

直到她的第三个儿子出生(对,是她的,不是他们的),所有的一切才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前两个儿子都是四方脸,长得肉嘟嘟的,眉眼鼻子嘴唇像极了成钢爷爷。可这个孩子不一样,长方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 嘴巴小小的,长得很清秀,连小孩子都能一眼认出他长得像谁。

各种议论铺天盖地,大家再也不敢去看她家看电视了,各家的女主人都紧紧盯着自己的男人。大家好像都忘了,自家孩子都穿过她做的棉衣和鞋子,都受过她的恩惠;所有的女人指指点点,骂她是个狐狸精,风流胚子,不正经; 所有的男人都跃跃欲试,幻想自己成为她下一个孩子的父亲。

成钢爷爷崩溃了!他可以原谅她数次的出轨,可他不能原谅她为别人生孩子,这是一个男人最低的底线。他始终没舍得骂她一句,也没动她一根指头。后来,我们发现好像很久没见到成钢爷爷了 。他选择了离家出走,留给她两个年迈的老人和三个年幼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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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并没有扔下这一切,她承包了很多地,学会了开四轮车犁地耙地,还种红薯加工粉条,后来又学会开三轮车,把粉条送到各个饭店和批发市场。她的日子反而过的更加滋润,当然,爱情也更加甜蜜!只是,她的脸好像没有以前水灵了,有了岁月的痕迹,眼角似乎也多了一些刚毅。听说成钢爷爷回来过,想把他们娘儿几个接走,可是,来到地里却发现有很多人给她帮忙干活;于是一咬牙,一转身,流着泪就走了。

转眼间,孩子们都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没有媒人上门给他们说媳妇。谁也不愿意把自家的闺女嫁给一个远近闻名的婆婆做媳妇 ,况且,他那两个儿子长得跟他爹一样。

成钢奶奶着急了,低下她一贯高傲的头,买上礼品去各个媒人家拜访,并放出话去,谁给她儿子说成媳妇,媒人的谢礼是五千外加半扇猪肉,谁嫁给他儿子,彩礼十万,可以一分钱不用带过来。要知道那时候可是刚过2000年不久,十万对于穷乡村的人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我想成钢奶奶一定能深刻体会成钢爷爷父母的心情吧!你以为这就行了?不,远远不够!没过多久,两栋洋气的楼房同时拔地而起,设计装修全部按照城市的标准;她还给正在上学的小儿子在县城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据说是她小儿子亲爹给的钱。这在我们当地又成了一个奇迹,是余饭后人们最感兴趣的谈资。听说成钢爷爷在外面开妓院倒白粉,给他们寄了很多很多钱;听说河堤上的很多树都被他们娘儿几个锯倒偷卖,被护林员抓到后要把三轮车交到派出所,可成钢奶奶坐到三轮车上就是不下来。一个晚上过去,派出所长一句证据不足派人连车带人完好无损地送回家……只是这一次,人们的眼中不再有鄙夷,反而充满了敬佩,甚至自愧不如!

成钢奶奶又成了神一般的存在,媒人挤破了门槛给他儿子提亲,很多女孩的父母主动找到媒人要求相亲,甚至很多妇女都忘了曾经怎样刻薄地挤兑她嘲笑她,大家又一哄而上去她家串门,请她给小孩子做棉衣。对于主动上门的,她瓜子糖果热情款待,做衣服嘛,她只是笑笑,说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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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成钢奶奶已年过半百,可大家都说她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跟她两个儿媳妇站在一起像姐妹。她有了自己的孙子孙女,给孩子们洗衣做饭做棉衣接送上学,眼角眉间全是慈祥,和别的奶奶没有什么两样。小儿子依然是她的心头肉,她送他去全县最好的私立高中读书,尽管成绩一直不理想,尽管很多人都说他瞎搞胡混 。

听说成钢爷爷在外面又成了家,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儿子。再后来又听说严打时他被抓了,判了死刑,听说执刑当天成钢奶奶哭得昏过去好几次。我相信,那一刻,她的心是很疼很疼的,也一定是悔恨的。

就向国王麦德斯一样,也许她也渴望有河水能洗去她的点金术让一切重来吧!可那是童话,现实中没有那样的河水,也没有后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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