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夏天,刚下飞机的我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黎若的身影。背后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凌初晓,你还知道回来!”我回过头看着眼前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失声痛哭。不是不想念,不是不想见。
三年前的我是七中出了名的不良少女,抽烟喝酒打架和朋友鬼混,这些在别人眼里特别不能忍受的事,我样样都干。
在炎日下我顶着刚染完的火红色的头发,急匆匆的往七中的操场赶,今天我要收拾一个高二的班花——骆颜。
原因是那天我在街上被一个人不小心撞到,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跑了,我在大街上破口大骂,形象全无,路过的小孩都被我吓哭了。这时骆颜走到我面前,特别嫌弃的表情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了一句“没有教养”。
我知道她,七中高二九班的骆颜,长的漂亮,学习又好,更重要的是她的老爸是学校的校长。我看不惯她那样子,于是找了几十个人准备吓一吓她,结果早上睡过头了,这才急忙忙的往学校赶。
我在学校门口把骆颜劫了,然后把她带到了操场,我让她给我道歉,心里想只要她给我道歉,我就饶了她。“凌初晓,我怎么会跟你这种恶心的人道歉”骆颜用手指着我,“我今天倒是想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骆颜的话彻底激怒了我,我抬起手挥手给了她一巴掌,她应该是没想到我会打她,所以很不知所措。“凌初晓!”她捂着脸大叫,这时校领导过来了,我和一帮人急忙就都散了,留下操场上骆颜一个人在那里委屈的哭。
我知道这件事不久就会传到校长的耳中,于是我准备主动自首。我来到校长室门口,谁知校长不在,我就在那里准备一直等着。
“凌初晓,听说你把骆颜打了?”一个男孩走到我身旁,看着我问我。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那样好看的男孩,微笑起来就像一个天使,让人忍不住也对他微笑。 你看,苏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输了。 “我……是啊,我把她打了。”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你是想为她报仇吗?不过好像没必要了,一会等校长回来我就不念了。”我讽刺的笑了笑。 “你的性格我很喜欢,有机会我们可以做朋友。”他又笑了,这下我抬头开始仔细的看他,似乎他被我盯的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扭过头去。
苏城,后来我在回忆我们的故事的时候,最先出现的画面就是那个下午,阳光刚好,微风不噪。
等了好久校长也没回来,我准备走了,临走时我问他找校长干什么?他说他是来办转学手续的。原来他是新转来的,我说怎么之前没有见过。我在心里想。
第二天早上,我刚出家门,看到一帮人,顿时感觉情况不妙,果真如此,骆颜带着一个戴黑色墨镜的人边走边说“李北,这个女的就交给你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我实在想象不到骆颜居然能这样报复我,那个叫李北的人跑过来按住了我的手臂,扒我的衣服,我放声大叫,可他们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使有人听见,也不敢做些什么。就在那时,我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人出现了。
一个女孩冲了上来,推倒了那个男人,她举着手机说“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谁还想活就赶紧滚!”骆颜似乎也害怕了,赶紧跑了。我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黎若抱着我一块哭。后来我问过黎若为什么对一个陌生的人这么好?她说她看见我第一眼就觉得我是一个可怜的人,她心疼。
事实上这不是我们的第一面,黎若在学校里经常看见我抽烟的样子,她说那样的我让人心疼。那件事情过后,我没有再找骆颜的麻烦,因为另一件事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班里新转来了一个同学,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巧的是他就是那天在校长室门口的那个男孩。他叫苏城,老师让他做自我介绍时我特意竖起了耳朵听。苏城,苏城,真好听的名字。“好了,你去选个座位吧。”班主任翻开课本准备讲课。我看到苏城的目光慌乱的低下了头,莫名的脸红了。用黎若后来对我说的话“凌初晓,你真是没出息,栽到一个男人身上了!” 苏城走到了我的身边,坐到了我旁边空了许久的位置。
我抬头看了看老师,她皱着眉头,“苏城同学,那个位置是我们班的禁区,谁坐那谁倒霉,你还是换个地方吧!” 我用余光看到他起身,心里有些失落,“老师,不是你让我自己选的吗?我就是想坐在这,我就是喜欢这!”苏城说着,把书包放了下来,班主任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开始讲课。
苏城,说实话我没想到,后来你对我那么重要。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趴在桌子上睡觉,你捅了捅我,扔过来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凌初晓,你还记得我吗?真巧,和你一班。’ 我不太喜欢主动搭讪的男生,但对于你,我却讨厌不起来。我回你纸条,‘有点印象吧。’ 然后你就开始和我聊天,你说话很幽默,总是能逗我笑。我和你聊的很开心,班里有些女生下课总过来讨好我,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的出现让我开始改变,黎若说她很少见到我抽烟了,每次见到我我也总是笑呵呵的了,我把头发重新染回黑色,耳钉、首饰全都收起来了。你看,苏城,我变了。
那天我像以往一样,在和黎若散步完去学校对面的咖啡厅等你,你最爱喝这家的咖啡,有一次你见我也在这里喝咖啡,然后就让我每天傍晚在这里等你。
苏城,你知道么?其实我不爱喝那么苦的东西,我宁愿喝酒,但是因为你,我喝了一杯又一杯。
只是那天和以往不同,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挽着你的手,和你说说笑笑的走了进来,我起身想走,却不料被你看见了,你拉着她向我走来,“凌初晓,给你介绍个朋友。”我尴尬的笑了笑,他旁边的人是骆颜。“不用介绍,我们认识。”骆颜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推开他们跑了出去。我听见苏城在叫我,也听见骆颜说的话“苏城,你怎么和她认识,以后别和她来往了,她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好人,对,我不是什么好人。
苏城,你不该与我相识。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我还是那个整天旷课,喝酒打架,目中无人的凌初晓,你也还是那个优秀的苏城,我们的名字不会联系到一起。苏城,是我错了吗?我真的爱上你了吗?我不记得那天晚上我喝了多少酒,我没有给黎若打电话,我不想让她担心。
酒吧里,热闹的很,手机一直在响,一个男人坐到我旁边,“美女,自己一个人?失恋了吧。”此时的我因为喝了太多的酒晕乎乎的,倒在了他的肩膀上。如果,时光能重来,那第二天我一定不要醒来,那天晚上成了此后我在温哥华每晚入睡前的噩梦。
第二天我听黎若说昨天苏城和她找我都要找疯了,她问苏城到底怎么回事,苏城给她讲了事情的经过,黎若一急,把我喜欢他的事告诉他了。黎若以为我会大发脾气,我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反正他也和骆颜在一起了,也没我什么事了。”
黎若指了指我身后,苏城站在我后面,我看着他,莫名委屈的掉了眼泪,他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睡,很憔悴。
“骆颜是我表妹。”他淡淡地说。 我停顿了两分钟后说,“然后呢?” 苏城一下子抱紧了我,在我耳边说,“懂了么?”我有点慌乱,“不是懂得很彻底……” 他的脸贴近了我的脸庞,亲吻了我,“这下,懂了吧!”他坏笑。
黎若说那天我们就像是一幅画,特别美好。可是苏城,为什么美好总是那么短暂。
2010年10月,我和苏城在一起了,我妈从国外回来了,以及我怀孕了,一切来得那么突然……让我才刚刚拥有幸福又转身跌入谷底。
苏城,苏城,你怪我么?是的,那天晚上,我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上床了。
我无法像以前那样面对苏城了,我经常逃避他的目光,我冲他发脾气,我在等他结束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在等他提出分手。苏城,可是你从来不怪我的无理取闹,你迁就着我。
两个星期后,我去医院做了检查,不出我所料。黎若陪我去的,一路上我把事情的经过给她讲清楚了。“打掉吧!”黎若劝我。“为什么我的错要让一个无辜的生命承担?”是的.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虽然,我只有17岁。
那天之后,我没有再去学校上课,我整天呆在家里,手机关机,我不敢面对苏城,我也无法面对他了。黎若来看过我,她给我带了我最爱喝的饮料,她说我现在不能喝酒,我喝着她给我的饮料,问着苏城的消息。
苏城啊,黎若说你现在很颓废,她说你在我离开后也没有再去上过课,而是整日坐在咖啡馆里,一坐就是一天,你跟黎若说你在等我,你说我不会这么狠心丢掉你。还没听完黎若说的话,我的肚子一阵剧痛,“初晓,我放了打胎药。”黎若看着我,“对不起,我为了你好,你不能生下这个孩子。”我看着她,已经没有力气说一句话。
黎若,你的擅自做主让我们的友情彻底崩塌了。
孩子没了,我在医院的病床上静静的呆着,任凭黎若哭喊我也不说一句话。“黎若,你害死了一条生命,我不会原谅你的。”我说完这句话,下了床。是夜,我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拿出手机按了那个号码,“妈……带我走吧,我想离开这个地方。”
半个月前,我的妈妈回来了,因为对她多年的怨恨我没有见她,17年了,她离开我17年了。
在飞机启航的前几分钟,我忽然有些后悔,苏城,你还会出现吗?像初遇时那样偶然。可是,我没有后悔的时间了,我还是离开了,苏城,我还是要离开你了。
2010年12月,我到达了温哥华。
知道么,苏城,我在临走前去咖啡馆看过你,看到你的样子我心疼,对,骆颜说得对,‘分手,是为了你好。’我在窗外看了你好久,你没有发现我,只是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骆颜看见我了,她出来把我叫到了一边,她说“凌初晓,你要是真为了他好,就放了他吧。” 那一刹那,我流泪了,不是因为她说的话,而是因为看到你从咖啡馆走出来,我慌乱的逃了。苏城,我怕,我怕你看到这个样子的我,我怕面对你,你和骆颜看起来真配,所以我们只能这样了。我给你发了条信息,我写‘嗨,苏城,我喜欢你,不过那是曾经。再见,苏城,再见,曾经。’
2011年的夏天,我在温哥华的街头一家小店喝酒,一个帅气的外国男孩给我递了杯酒,“苏城!”我看着他大叫。“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我喝光了杯里的酒。苏城,我还记得你,那你呢?
2012年的冬天,我在翻看你的那些旧照片时,看到你笑的样子,我也笑了,妈妈说“初晓,我头一次看见你笑。”
2013年4月,黎若发短信来告诉我,你病了,挺严重的,我给黎若回拨了过去。我们像两个多年未见的好友,哭哭啼啼的讲着各自的故事。黎若,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
2013年7月,我回国了,我来到曾经遇见你的城市,苏城,你还在吗?苏城,我回来了,你还在原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