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几个月前的一个早上,因为手机放在客厅充电,早上的闹铃声若游丝,若隐若现,唤不醒沉睡的两母子。等我从梦中悠然醒来,已经7点15分,毛先生听到动静,马上从睡梦中惊醒,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急切地问:几点了?我脑子里闪过毛先生大哭大闹的画面,一时间呆住了,十二分不情愿回答他的问题,假装没听见他的问话。
毛先生没收到回复,继续急切追问,我心想:唉!总也是躲不过了。只好硬着头皮答他:7点15分。果然,毛先生的哭闹瞬间就炸开了。
一听到毛先生的哭闹,我就头皮发麻,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毛先生一早起来发脾气,因为1这是我情绪最脆弱的时间段,我赶紧躲进厨房去煮早餐——铁棍粥。
我一边搅拌着锅里的粥以防粘底,一边听着毛先生对我的哭闹指责,心想:好吧!只要你不跑来厨房对着我哭闹,我就当听不到,我什么也听不到!
这样子的阿Q精神没维持多久,毛先生终于跑到厨房来对着我哭闹了,我全身紧绷,如临大敌,脑子飞快地闪过各种对策。
我看了一眼正在搅拌的粥,想到了一个自我感觉义正辞严的理由,我对毛先生说:“你不要在厨房里闹了,这锅粥很烫的,你看还有火,一不小心就会受伤,太危险了!你去沙发那里闹吧。”
毛先生愣了一下,看看我,欲言又止,我赶紧把危险性再郑重地重申一遍,毛先生最后悻悻而去。
毛先生继续在客厅大声哭闹和指责我。听着他的哭闹和指责声,我终于觉察到自己在四处逃避、感受升起的情绪。
好吧!我对自己说:既然逃无可逃,那就不要再逃了,好好感受一下身体的感觉吧!
我闭上眼睛,开始从下往上扫描身体,我感觉到脖子和后脑连接的部位发热发胀,我让感觉停留在这个部位,和发热发胀的感受呆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发热发胀的感觉消散了,身体感觉到轻松愉悦。
等我的情绪平静下来后,早餐的事情也处理好了,毛先生的哭闹也已经停了下来。
我走到客厅,抱起毛先生,说:“你早上起来一听说已经7点15分了,很着急!很害怕!很紧张!”毛先生靠在我身上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他整个人放松了,知道他已经走出了问题区。毛先生对我说:“妈妈,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还是等中午回来再跟你说吧。”说完,就起来去吃早餐了。
~2~
我以为,上面的故事只是一个偶然事件,没有想到,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早上的这种“欢乐时光”时不时就爆发几次。
然后,毛先生的这种“起床气”从早上起床的爆发,发展到午睡起床也开始爆发,原因基本都和时间有关,我感觉他像是困在莫名的焦虑中无法摆脱。
我尝试过努力反省自己平时与毛先生相处中的言行,也尝试过跟他表达当我一早起来听到他发脾气时的感受,也尝试过倾听他并调整闹钟的时间。所有我能想到的方法都用尽时,我彻底崩溃了,失控地大叫“你给我闭嘴”!
直到有一天,我觉察到毛先生的“起床气”其实是一面镜子,在反映着我内在的某些投射,而我,却一直在他身上找原因。
安心说:孩子跟母亲连接太深,在很小的时候,甚至是一体的;孩子对情绪极其的敏感,孩子越小越是活在感受的海洋里。也就是说,孩子能感受到来自父母的情绪,但却不能区分这个情绪不是自己的,或是在感受到这样的情绪后不知如何是好,开始很焦躁。
我问自己:我听到以及看到毛先生对着我发脾气时,我有什么想法和感受?我觉得他在指责我,我很害怕,我不想感受这种害怕的感觉。这种被指责然后很害怕的经历在我的生命中,最早发生在什么时候?
当我开始做自问自答的练习时,我的记忆一下子就回溯到童年的经历去了。
我忽然明白,面对毛先生的“起床气”,我一直在使用技术做着逃避或者是抗拒的无用功,我做所有的工作,都有一个目的——我不想面对我内心的恐惧和焦虑,我只想要让他停止一早起来向我发脾气的行为。
我并没有真正地接纳他的这个行为,因为他的这个行为,勾起了我内心的“痛”和“心碎”。在那一刻,我一直被内心强烈的恐惧操控着。
真正的接纳,是当他跟我发脾气时,我既不会攻击他,也不会委曲求全地讨好他,而是看到在当下,他受到了困扰,想要了解他发生了什么?或者向他表达自己的感受,如果我表达了,他愿意接受就接受,他不愿意接受我也觉得没有问题。
在受困于情绪的那些当下,我的倾听只不过是在应用技术,我根本无力接纳。
我所抗拒的,必会持续到我接受为止,越抗拒越持续。所以,毛先生的“起床气”从偶发变成持续,从早上发展到中午,甚至,发展到晚饭后也会为了他的自由玩耍时间少了一分钟两分钟而大发脾气。
只有我真正地臣服,真正地去经历那份来自童年的恐惧和焦虑,把未说出来的话说出来,把未表达的感受表达出来,这份恐惧和焦虑才会消融。
~3~
随着自我情绪疗愈的持续和深入,我内在大量压抑的感受得到释放,转变终于发生了。
有一天早上,毛先生因为需要早上起来完成昨晚落下的作业的事情发脾气。我收拾好后,倾听了他两句,然后该做早餐就做早餐去,等到忙完后,看到他还在一边写作业,一边哼哼唧唧地骂着什么。
我走到他的身边,只是陪着他,他很快就安静下来,偶然还和我开个玩笑。因为写作业拖延了时间,毛先生比平时出门晚了20分钟,虽然他嘴里嘟囔着“没时间了”,却仿佛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有条不紊地穿鞋,背书包出门去了。
如果是前几个月,即使仅仅晚了比他预想的时间一分钟,画风必定是火烧屁股般各种急躁、烦躁、焦虑、谩骂、指责……
原来,只要我的心是稳稳的,毛先生的心自然就会安稳。
我能做到对毛先生无条件接纳时,他自然就能好好地成长。
而现在,毛先生的“起床气”已经成为了自我觉察风向标,每当我内心受焦虑困扰时,毛先生就会有“起床气”。而当我释放了这部分的焦虑时,毛先生的“起床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如果能带着更多的觉察去看我们的亲子关系,我们就有机会看到:孩子是那个来唤醒沉睡的我们的天使。
愿每一个父母都能为自己的情绪负责,愿每一个孩子都有机会做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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