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收拾什么,天就黑了。
我们三个就在一个房间里面,席地而卧,先凑活一个晚上。
睡梦中,鬼谷突袭,爹娘惨死的再一次出现,我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看到陌生的环境,还晕乎乎的想这是哪里。扭头看到阿絮躺在旁边,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时,阿絮好像不对劲,面露痛色,手一直在抖动。或许是他做噩梦,或许是他的内伤复发了,看到这样柔弱的他,我还帮不上什么忙,无助感油然而生。
我只能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希望给他一点力量支撑。他突然大叫了一声“师弟”,惊坐了起来,紧随着是不断的咳嗽声,看来是内伤发作了。多大的毅力才能熬过这一个个不眠之夜呢。每晚内伤发作,内力流失,痛苦不堪,孤苦无依,想到这些,恨不得把内伤转移到我身上。
看他疼的满头大汗,虚弱不堪的样子,我连忙扶他做好,替他运功疗伤。好一会,阿絮让我停下,说:今夜总算熬过去了,别再虚耗内力。
我一听既心疼又无奈,“今夜熬过去了,那明夜呢?”
阿絮回答:明夜再说明夜的事,这七颗钉子长在我的身上,每晚便发作一次,只不过有时候凶猛一些,有时候温和一下。
这是阿絮第一次给我说钉子及内伤发作的事情,我内心暗暗告诉自己,今后,每晚都要守护在他的身边,痛苦时让他有所依靠。以往我也太粗心了,只知道他受了内伤,不清楚发作的程度,仅仅做的就是吹箫疗伤,原来,阿絮经受了这么痛苦的折磨,周而复始,毫无办法,只能忍受,生命尽头就在眼前,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独自撑过这每一个至难时刻呢。
看到他嘴唇上一抹殷红的鲜血,内伤所致,衬托的脸和唇色更加苍白,娇弱,我见犹怜,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去疼爱。我起身在外衣的口袋里拿出手帕,伸手想去帮他擦掉这点殷红,快到嘴边,还是没有勇气,把手帕递给了他。
想到老怪物许诺给阿絮治伤,好几天了都没有一个音讯,阿絮还要遭受每日痛苦,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叶白衣怎么办事的,莫不是前年王八万年龟,爬的这么慢,怎么还没有消息呢?”
阿絮笑笑说:温大善人,人家一把年纪,替咱千里奔波,你还背后骂他?有良心不。
我反驳道:我当面也这样说,哎,你才没良心呢?都说薄唇的人薄情寡性,我看,准的很。
阿絮听了之后,低头想了一会,有点沉重的说,他们说,我是这天底下最清醒薄情之人。
听了这话,我怕引起阿絮的伤心事,就转开话题问他,刚才在梦里一直叫“师弟”,问梦见了什么。我又强调,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就当我没问。
阿絮回答我,你我之间没什么不能说,没什么不能问的。阿絮在我面前一片坦诚,毫不保留的把自己展现在我面前。我却还有一处阴暗的角落,不曾向他敞开。
阿絮给我讲述了带领四季山庄八十一人投奔晋王,创建天窗,慢慢不为所控,成为权力鹰爪,残害忠良等经过,还说了师弟秦九霄的死亡、为什么钉七七窍三秋钉,山庄八十一人牺牲,只剩下自己的惨痛经历。
阿絮心底的善念,让他不能再收晋王权力摆布,沉沦下去。为了赎罪,他设定枷锁,自我判处死刑,只不过缓期三年。
他的过往,如此残酷。人最大的痛苦,你有善,却做着恶的事。
我不知道如何劝解,不需要劝解,阿絮需要将压在心中的沉重,找一人倾诉,一点一点卸下来,我陪着他,听着他,就可以了。
最后,阿絮说:不管结局怎样,你能陪我回来,我真的很高兴。师弟。
听他叫我“师弟”,我已没有资格做四季山庄的弟子了,不由自主的想逃,我觉得我不配得到阿絮的一颗真心。
阿絮见我找理由出去,还以为我不想承认四季山庄弟子的身份,还宽慰说:你和我师父虽有师徒之名,但并无师徒之分,你不愿承认四季山庄是你的师门,我亦无权要求,温家夫妇的孩子重回四季山庄,师父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亦倍感欢喜。
我不是不想承认,是怕,我的身份,有辱师门,有辱四季山庄的名声!心蒙上了灰尘,不是擦擦就能洁净如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