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陈氏钟表"的招牌滴落,在玻璃橱窗上划出蜿蜒的痕迹。陈夏站在工作室门口,钥匙悬在半空,迟迟没有插入锁孔。爷爷失踪已经三天了,警察来来回回问了几遍,最后只留下一句"老年人走失很常见"就草草结案。
"爷爷不会就这样离开。"陈夏深吸一口气,转动钥匙。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扑面而来的是松木、机油和金属混合的气味——这是她从小闻到大的味道。
工作室里一切如常,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种精密工具,半完成的怀表躺在天鹅绒垫上,放大镜还保持着爷爷最后使用时的角度。唯一异常的是墙角那座从不移动的百年古董座钟——它停了。
陈夏走近那座钟,心跳突然加速。钟面停在11点整,分针却诡异地指向一个不寻常的位置——钟盘边缘刻着几个几乎不可见的甲骨文符号,分针正指着其中一个"陈"字。更奇怪的是,钟盘下压着半张泛黄的老照片。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照片。照片上应该是五个人的全家福,但所有人的脸都被尖锐物刮花了,只能辨认出模糊的轮廓。照片右下角,一只戴着银镯的手搭在椅背上,镯子上刻着繁复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
"这是..."陈夏的手指轻轻抚过银镯图案,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记得小时候在爷爷的保险箱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一阵冷风突然从门缝钻入,吹动了工作台上的纸张。陈夏转身去关窗,余光却瞥见座钟的钟摆微微晃动了一下——尽管钟已经停了。
"不可能..."她屏住呼吸靠近钟摆,却发现它又静止如初。正当她怀疑自己眼花时,座钟内部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像是有什么机关被触发了。
陈夏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打开钟的后盖。爷爷教过她如何小心处理古董钟表,她熟练地取下螺丝,掀开木质背板。钟表内部复杂的齿轮组映入眼帘,但引起她注意的是齿轮间卡着的一块微小青铜片——不到指甲盖大小,上面刻着精细的纹路。
"拼图?"陈夏捏起青铜片,对着灯光仔细观察。纹路看起来像是某种图案的一部分,边缘有精密的卡口,显然是一套拼图中的一块。
她突然想起爷爷常说的那句话:"时间就像拼图,看似散乱,实则每一块都有它该在的位置。"
接下来的三天,陈夏像着了魔一样检查工作室里的每一只钟表。她在爷爷修复过的七只钟表里都发现了类似的青铜拼图,每一块都藏在常人难以发现的角落——齿轮间隙、表盘夹层、甚至是钟锤内部。
第七块拼图来自一只1930年代的瑞士挂钟,陈夏在调整钟摆时,发现铅锤底部有个暗格。当她取出拼图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陈夏冲到窗前,看到街对面的古董店门口围满了人。警笛声由远及近,她挤进人群,看到古董店老板老张仰面倒在店内,眼睛大睁着,脖子上缠绕着一条金属链——那是一条由细小钟表零件组成的链子,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更诡异的是,老张的右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形状与照片上那只银镯完全吻合。
"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11点左右。"法医的声音从店内传来,"奇怪的是,店里所有钟表都停在了那个时间。"
陈夏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她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拼图,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巧合——爷爷失踪那天,座钟停在11点;老张死在11点;而她找到第一块拼图时,瞥见座钟的时间也是11点。
回到工作室,陈夏将七块拼图铺在工作台上。它们已经能拼出小半幅图案——那是一座建筑的平面图,但还缺少关键部分。她翻遍工作室也没找到更多拼图,只好转向爷爷的笔记和家族档案。
在阁楼的旧箱子里,陈夏发现了一本发黄的族谱和几封残破的信件。族谱记载,1925年,陈家曾发生过一起灭门惨案——陈砚的曾祖父一家五口在一夜之间全部离奇死亡,唯有当时年仅六岁的太爷爷陈明远因被送去亲戚家而幸免于难。
"太爷爷..."陈夏的手指停在那个名字上。她突然想起什么,急忙翻找其他文件,终于在一叠旧报纸中找到太爷爷的死亡证明——日期是1935年,死因是肺炎。
但当她仔细查看时,发现证明上的签名和印章都有些不对劲。作为美术学院毕业生,陈夏对笔迹和图案异常敏感——签名笔画的转折处有微妙的停顿,像是临摹而非自然书写;而印章的边缘过于清晰,不像经过几十年岁月的样子。
"这证明可能是伪造的..."陈夏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铃响了。陈夏警觉地抬头,这么晚了会是谁?
透过猫眼,她看到门外站着镇上的老修表匠李师傅,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陈丫头,你爷爷出事前让我转交这个给你。"李师傅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他说如果三天内他没回来,就让我亲自送过来。"
陈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李师傅递过信封,眼神闪烁:"你爷爷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时间会证明一切,但真相往往藏在表盘之下'。"
信封里是一把古旧的黄铜钥匙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一串数字:11-11-11。
"李师傅,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陈夏抬头问道,却发现老人已经转身离开,背影在街灯下显得格外佝偻。
当晚,陈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她站在一座陌生的老宅前,宅门上的铜环正是拼图上的图案。门内传来钟表的滴答声,还有老人低沉的咳嗽声。当她推开门时,看到的是一排排停摆的钟表,所有指针都指向11点。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房间尽头,手腕上的银镯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陈夏惊醒时,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黎明的微光刚刚浮现。她决定去找李师傅问个清楚,但刚到楼下,就听到邻居们在议论纷纷——李师傅昨晚失踪了。
警察在李师傅的修表铺里发现了挣扎的痕迹,工作台上散落着钟表零件,墙上用机油写着大大的"11"。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李师傅的外套口袋里,警方找到了第三块拼图的残片——正是陈夏拼图中缺失的那一块。
"这不可能..."陈夏站在警戒线外,感到一阵眩晕。她明明已经把七块拼图都收集齐了,怎么会出现第八块?除非...爷爷留下的拼图不止一套。
回到工作室,陈夏将新发现的拼图残片与其他七块放在一起。残片上的纹路与其他拼图完美衔接,揭示出图案的右下角——那里刻着一只眼睛的图案,瞳孔部分正是银镯上的符号。
"这是...某种标记?"陈夏用手机拍下图案,上网搜索相似符号。经过几小时的努力,她终于在一个冷门的历史论坛上找到线索——那是一种古老的"守钟人"标记,相传某些古老家族会世代守护特定的钟表,防止"时间泄露"。
论坛帖子提到一个鲜为人知的传说:如果守钟人违背誓言,时间会通过钟表反噬,带走与守钟人血脉相连的生命作为"补偿"。
陈夏的思绪回到那张被刮花的老照片。五个被抹去面孔的人,一只戴着银镯的手...1925年的灭门案,唯一幸存的太爷爷...爷爷的离奇失踪...接连发生的命案...
"难道太爷爷根本没有死?"这个念头让陈夏浑身发冷。如果太爷爷活了下来,现在应该已经...一百多岁了?
她再次检查爷爷的笔记,在一本破旧的维修日志最后发现了潦草写下的几行字:
"明远公没有死。他找到了延续生命的方法,但代价是...每过十一年,就需要一个新的'守钟人'来维持平衡。银镯是契约的象征,拼图是选择继承人的方式。我本想阻止这一切,但时间已经不够了..."
日志的日期正是爷爷失踪前一天。
陈夏的手不住地颤抖。她看向墙上的日历——爷爷失踪已经第十天了。如果这个"十一年一次"的规律是真的,那么明天就是第十一天...
她突然想起那把黄铜钥匙和纸条上的数字。11-11-11——这不只是时间,也可能是坐标!陈夏冲向工作室的储物架,那里放着爷爷标注过的各种图纸。在第三排第十一格,她找到了一个标着"11"的旧木盒。
钥匙完美地打开了木盒。里面是最后一块拼图,比之前的都要大,上面刻着完整的地下室平面图——就在工作室正下方!
陈夏几乎把工作室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古董座钟下方的地板发现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接缝。用力按压后,一块地板缓缓移开,露出向下的石阶。
地下室比想象中要大,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灰尘和金属氧化的气味。墙边排列着数十座各式各样的钟表,全部停在11点。房间中央是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本厚重的皮面书,封面正是拼图上的眼睛图案。
陈夏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里面记载着"守钟人"的完整历史。最后一页是爷爷熟悉的笔迹:
"亲爱的夏夏,如果你读到这些,说明我已经失败了。我们家族世代守护着一个可怕的秘密——某些钟表不仅是计时工具,更是连接不同时间维度的门户。1925年,明远公发现了利用钟表延续生命的方法,代价是每十一年需要一个新的守钟人献祭。我本想打破这个循环,但时间已经...记住,拼图不是找凶手,是找下一个'守钟人'。银镯会自己选择..."
陈夏的血液几乎凝固。她突然感到手腕一阵刺痛,低头看去,皮肤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淡淡的红痕——正是银镯的形状。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钟表突然全部开始走动,滴答声在封闭空间里形成诡异的共鸣。所有指针都加速旋转,最终停在11点的位置。
陈夏惊恐地转身,看到古董座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地下室入口处。钟门缓缓打开,里面黑洞洞的,仿佛通向无尽的虚空。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钟内传出:
"时间到了..."
陈夏后退几步,后背抵在石桌上。她摸到了桌上的什么东西——是那只银镯,冰冷刺骨,却莫名地吸引着她。
当钟声敲响第十一下时,陈夏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拉向座钟。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自己的手腕上,那只银镯已经牢牢扣住,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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