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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下山了,遥远的西边映起一片通红的晚霞。
黝黑而瘦小的陆隐偷偷摸摸地走进家,正跨过门槛,就看见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酒瓶玻璃,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酒气。刚想绕开玻璃渣,忽然房间里传来父亲大声的吼叫:“又去哪里玩了,一天到晚不着家!”陆隐畏畏缩缩的胡乱回应一句之后,老老实实拿扫帚打扫卫生。
“父亲又在喝酒发酒疯了。”陆隐一边无奈地叹息,一边认真地清理残渣,“叮当...沙沙...”、“哐啷...沙沙...”。
清理完玻璃渣,马上写作业、喂猪、煮晚饭忙个不停。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陆隐七八岁就家务全能了。而陆隐父母亲则忙外,但是父亲喝酒后是几乎不干活的,重担就落在母亲身上,所以陆隐是能分担一点是一点。
第二天放学,一帮小朋友分成三两一群,结伴而走。
“陆隐,去不去挖泥鳅?”
“去不去玩抓迷藏?”
“不去了,我要回去放牛,不然挨老爸打!”
由于家里大人管得严,陆隐每次放学都是按时回家,基本上不敢在外逗留太久,要和小伙伴好好玩耍的念头在懂事起就早早熄灭了。
今天是星期天,酷暑当头,雄蝉求偶的鸣叫声宛转悠扬。夏日气候无常,天边开始升起一片乌云,慢慢的越来越多。天色逐渐黑暗起来,转眼间,几乎昼夜颠倒了。
“轰隆隆...轰隆隆...”雷声响起,伴随着一片“啪啦”的闪电掠过,一场磅礴大雨刹那降临。雨后到处泛滥着雨水,晶莹的雨水冲刷着地面,形成浑浊的水流“哗哗哗”奔向远方。陆隐和伙伴们卷起裤脚,兴高采烈地用力在水里踩着、大笑着。
“看谁踩的水更高!”
“好啊!”
“过来,这里有点沙子更爽!”
傍晚了,陆隐蹑手蹑脚地溜进家门,但是两个湿漉漉的裤脚相互摩擦形成“沙沙沙”的声音却暴露了行踪,地上还拓印着湿鞋印。
“又去玩水,又去玩水!”父亲的怒吼声如影随形。紧接着,由细长的竹枝制作成的“惩诫鞭”瞬间落在陆隐的屁股和小腿上。陆隐惊恐地咕哝着:“我没有去河边玩,只是玩屋檐下面的小水沟。”此时的陆隐父亲哪里听得进去,“啪...啪...啪..”的鞭子声在发泄着莫名其妙的情绪。“呜呜呜...呜呜...”陆隐疼得跳起来,无助又恐惧。母亲闻讯赶来却干着急。在陆隐往母亲身边躲避时,“惩诫鞭”毫不顾忌地落在母亲身上,整个空间充满暴虐的气息。父亲每次喝完酒都这样发泄,在家里看谁都不顺眼,见谁打谁。陆隐记得很清楚,上个月陆隐刚回到家,就看到母亲躲在房间角落啜泣。地上堆满洒落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个椅子都散架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刺鼻的烟味,陆隐父亲凶神恶煞般手拿扁担,对着母亲猛打。那一次,陆隐看着两米长的粗大扁担,吓得猛后退几步,差点被门槛绊倒。
暖春的温柔姗姗来迟,寒冬的凛冽还在苦苦挣扎。
春节到了,到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新年好!”
“恭喜发财!”
邻居们互相祝福的声音起伏不止,陆隐家里却各忙各自的家务。
“大年初一不得去别人家玩!”
“大年初一不得说粗口话!”
“大年初一不得弄坏物品!”
新年的各种禁忌一直绕在陆隐的脑海里。
陆隐对着诸天神佛上供后,正要收拾杯中残余的酒水。“啪嚓”一声,杯子掉到地上,玻璃渣随同酒水洒满一地。“干什么吃的,杯子都拿不稳!大年初一的都弄坏东西,像什么样!”震耳欲聋的怒吼声比轰鸣的雷声还大,随着一条皮鞭划过陆隐的屁股,痛得陆隐弯起腰,却咬着牙齿不敢出声,只能默默地拿起铲子清理残渣。
有时候陆隐总会想,如果父亲不抽烟喝酒多好啊!不打人骂人多好啊!不过父母就是家,有什么办法呢!
陆隐读高中了,高大的身材也挣脱不了从小就被戴上的桎梏,没有显出青少年该有的阳刚和锋芒。
“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终于得以离开了那个充满暴力又寒冷的家。”
每逢寒暑假,陆隐一开始总是本能地拖延几天才回家。本来以为离开了家是最幸福的,可是时间久了,却还总是想起从小长大的地方,又爱又怕。
一晃眼,高考失利后,陆隐也没有钱再复读,只能南下广东打工。陆隐从小在棍棒之下长大,性格内向,不喜交流,很难适应外面的社会。面对恶劣的天气,繁重的工作,争权的同事以及刻薄的老板,陆隐满身疲惫。
“这鬼天气太热了,一片云都没有!”陆隐怒骂,戴着草帽站在三脚架旁边,用仪器观察着远处的同事给出的定位。脸上的汗水沿着下巴滴到地上,身上的汗水又从上衣流到裤子再渗到鞋子。双脚站立的地面,也被汗水侵蚀了,就像无知的孩童在濑尿。一只流浪狗在旁边伸着舌头,耷拉着耳朵,无精打采的。
“阿隐,测完了吧?”同事回来了。
“测完了,收工!热死了,MD!”
两人扛着仪器设备往驻地走,骂骂咧咧的。
“小陆,你这组怎么进度那么慢的?都做了那么多年,有什么困难不会自己想办法吗?”
晚上领导召集各小组开会,首先就数落陆隐的过失。散会后,与陆隐要好的同事偷偷告诉陆隐:“今晚领导拿你开刀,是因为前几天有个老嘢向他打报告,说你坏话。”“你年底的奖金估计悬咯!”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陆隐总会独自一人爬上楼顶,面对着故土,静静的看着异乡的夜空。“我何时才有属于我自己的家?”
时光穿梭,斗转星移。陆隐结婚已经八年,也在老家县城买了房子,和每一个平凡的人一样,正在渡“七年之痒”劫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昨天,也许前天;也许去年,也许前年。陆隐夫妻两人渐渐没有什么共同话语,甜言蜜意渐行渐远。两人构筑的小家摇摇欲坠。
“下班那么晚?”
“嗯。”
“......”
“......”
两人相对无言,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怎么连续一段时间都是半夜十一点半或十二点才回来,奇怪了,正常不都是九点半最迟十点回到家嘛。”陆隐心里觉得很纳闷,男人的第六感悄悄升起。越想越不是滋味,心动不如行动,陆隐偷偷从网上买了定位器安装。
吃完晚饭洗完澡,陆隐在房间哄着小孩子睡觉。看着手机:十一点了,还没有回来!陆隐忐忑不安地查看定位,果然去酒店了。陆隐气得脑子嗡嗡直响,正想出去酒店拦截,转过头看着正在熟睡的小孩子。
“哎,出去的话没有人陪小家伙睡,等下闹起来就麻烦了”。
“等等,说不定是临时有事去办。”陆隐自我安慰。
就这样一连十几天都是晚归,或去酒店,或去公园。为了挽回曾经的融洽,安定温馨的小家,陆隐并没有捅破妻子在外面有人的事实,而是推心置腹的找对方谈心,换来的是平淡到极致的冷漠应付。
“我们多久没有谈心了?”
“有什么好谈的,还不是这样。”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啊!”
“你怎么每天回来那么晚?”
“加班啊,不然我能干嘛。”
“那你下班去酒店干嘛?”陆隐怒吼。
“你跟踪我!”
“你想多了,我同事在那里,我只是去聊天而已!”
陆隐哑口无言。的确,自己并没有抓到妻子出轨的证据。也许察觉到陆隐的怀疑,也许妻子的第六感告诉她:“陆隐应该知道了!”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妻子都是正常下班回到家了。就这样,日子又平淡一段时间。在外人面前,还呈现着虚假的甜蜜。
“给两万我!”
“要那么多干嘛?”
“投资!”
“还有钱吗?”一段时间后,妻子再次开口。
“我也没有了,最多五千了,怎么老是要钱?”
“算了,我问朋友。”
“投资什么?小心被诈骗!”陆隐提醒。
“你懂什么!你的圈子那里比得上我的圈子!”
“惨了,我被骗了三十万了!”
“什么?你怎么有那么多钱?怎么被骗的?”陆隐大惊。
“大部分是借朋友的,网上投资。”
“痴的,当初提醒又不听!”陆隐不停咒骂。
“没办法,只能慢慢还。一开始我还可以提现利润一千两千的,我后来发现不对,想把全部本金取出来就无法登录了。”妻子叹气。
日子总是充满坎坎坷坷。由于陆隐性格平稳,不是嘴巴抹糖、妙嘴生花的人,经过一年多的虚假甜蜜,生活的水面再次暗流汹涌,并逐渐最终形成翻天大浪。
陆隐发现妻子又是半夜十一二点才回到家,查了定位又是去酒店了,更有几次是彻夜不归。陆隐想着这段时间,妻子晚上下班后去酒店一两个钟,早晨上班前去酒店一两个钟,还有几次或去公园玩,或是去酒店过夜,心如刀割。通过大孩子记忆得来妻子的手机锁屏密码,陆隐偷偷打开手机,找到了妻子与其他男性露骨聊天的记录。
“呵呵,我真傻,都确定是去酒店开房了,还有什么必要看手机聊天记录!”陆隐苦涩,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我们离婚吧!”第二天,陆隐终于下定决心。心哀莫大于心死,你想要自由,我就给你想要的自由,你想要惊喜,我就放你自由给你自己寻找惊喜。
“好!”妻子简单明了。
“那么干脆?”
“我受够了,结婚那么多年,都没有开心过!”
“从来没有得到你的关心,日子太平淡,没有意思,今天都能推测明天的事,明年的事,后半辈子都能推测出来,我不想这样过日子!”
“外面那么乱,你确定可以找到更好的?”陆隐试图挽回。
“外面大把男人,怕找不到男人嘛。”
“天天是熟悉的陌生人,受够了!”
经过半年的协商财产和抚养孩子的问题,终于领了离婚证书,结束了十年的似甜是苦的婚姻。
陆隐领着孩子回到家里,支开孩子后,感受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悲从心来。
生活总要继续,陆隐还是正常上班,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生活总是没有那么细致,总有手忙脚乱的时候。每次陆隐闲暇之际,看着空荡荡的家,都会感叹:孩童时,父母是家;流浪在外,故居是家;人到中年,心安是家!
“家啊,我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