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摄像头的肯定没有想到过，今年这波新冠病毒，会让摄像头的销路一路走高。

连续数月无数本该在学校上课的孩子，滞留在家里上网课。于是，如果真有上帝的话，上帝就会发现原来上班时刷淘宝刷剧的妈妈们都在无数次的暗暗打开手机刷360又或者是萤石监控的APP，真是往往刚刚放下手机，下一秒又无意识的拨开画面。

妈妈们无数次的为看见app里认真上课的背影欣慰，当然更多的妈妈是被打开app的瞬间画面（一般不是打游戏，就是看小说）击中自己浑身上下最脆的那块肋骨，气的暗疼不说，连大脑头部都七窍生烟了。

妈妈们以为买了摄像头，就可以一边上班一边看住孩子,殊不知，皮孩子即使在学校由老师时时课堂上看着也是皮的，又怎会被一个电子产品就束缚住呢。商家们看着摄像头的订购数日益激增，嘿嘿偷乐。

摄像头的猛增都是北上广焦灼的家长在买单吗。不会只是这么simple的视角，不过我就快写到转折的地方了。

~上海的大街小巷，6月终于迎来了喜大普奔的好消息。孩子们全都恢复上课啦。

我昨天中午去公司附近找托尼洗吹头发。

公司附近有个小理发店，一条不太引人注意的巷子里，估计房租并不贵，所以托尼收费并不高，手艺却很不错。我常抠出一半午餐时间去这里捯饬我的头发，这样可以省却晚上的时间，让自己晚上全勤服侍家里两个小主做作业。

去的次数多了，渐渐的和扬州托尼一家越来越熟悉起来。这是一个弄堂里的老房子，位置略靠入口，就逐渐变成了门面，总共大概不过7平大小，托尼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女儿生活起居都在这里，门面有个偏门，偏门后方，恰巧可能是老式石库门的木楼梯下。扬州夫妇租在这里好多年了，原来的房东把这个木楼梯下方的空间搭了起来，让他们利用了这个很难用常见的几何形状来形容的区域，这儿承担起了厨房，储藏室，换衣间等各种作用。2个女儿回来一般就在店门口支个小桌开始作业，偶尔或许是天气不好也看见她俩窝在门后那个楼梯下方的位置看书。

大女儿很乖巧，一直言语不多，听说读书中等水平，是初中生。老二眉宇透着灵气，在身边跳进跳出，虽然托尼夫妇常嗔怪二闺女偷懒，鬼怪，但是仍然听得出对二女儿充满了骄傲。

老二还是班长，作为一个外地借读在上海市区小学的孩子，能够得到沪籍老师的认可，管理着小学高年级的中队干部们，足以说明她的古怪精灵还是用在了正地方呢。

我在吹头发的时候听过她读英语书，流利而且发音好听。生了两个捣蛋儿子的我，还真是羡慕这托尼夫妇拥有一对乖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托尼比较帅，我总是能看到他身上的闪光点。我发现他虽然声称没有读过什么书，却总是在二丫头读书的时候，不时地还能从旁提点几句，真是惊艳了小屋。

接着上面说，昨天中午去洗头发，托尼一个人有点呆呆的在店里，我随口问了一句：夫人呢？

他叹了口气说：夫人还是回扬州去装修老家房子了，老二的初中一直落实不好，即使现状上海读了，高中还是不许在上海考，包括小学的老师们，周围的人，都给想了不少主意但是解决不了。还是让老二一个人回老家去读书，她的记性好，读书不费力气，爷爷奶奶在老家照顾着就行了。所以让老婆先回去搞装修了。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并不是我想问：何不食肉糜？——这类不合时宜的圣母问题。而是以我对他们夫妇的了解，这四个人在这小小的屋里，彼此都是对方的依靠，如何忽然可以舍弃二丫头一个人，把她丢在老家里。

更何况作为一个每天忙到飞起的二胎妈，我深觉，再苦再累，两个孩子的最大意义可能就是幼时互相陪伴，共同成长，一家人可以在一起。我的代入感很强，实在愤愤他们夫妇为了现实生存，竟然舍得把那么伶俐可人的青春期女儿丢到老家去！

我追着问：就没有任何其他的方案了？之前你怎么考虑的？

托尼无奈的倾吐，之前他大意了，居住证7年了，以为孩子可以读，后来说没有120分的居住证是没有用的（这个政策我不懂）。再之后，有黄牛说了可以付7万左右帮他解决，他想7万和在上海买房比，还是容易的。所以他也准备好了这个七万。

“那然后呢？七万被卷走了？骗走没办成？？”我刨根问底，恨不得托尼能复述的再快一些。

托尼挠了挠头，说：钱倒是还给我了，就是事情没法办。后来才明白，所谓的黄牛，是让我们夫妻离婚，然后呢介绍一个沪籍的残疾人结婚，把孩子户口迁进去，还要互相做财产公证什么的。我俩打听过了，还是有点风险的操作。最糟糕的是，这样的操作需要我们夫妻俩先离婚，这好好的日子过着，我俩领个离婚证算什么事儿呀，你说是不是？万一把家都拆了，得不偿失啊。

我一边听，内心已经翻江倒海，瞟见镜子里一直觉得帅帅的托尼两鬓也微微露了白。忽然觉得他就像是《悲惨世界》里的人物。

而我看着长大的二姑娘，忽然就变成了悲情的角色。也许都只是我太娇柔做作，小说看多了。

托尼帮我洗发的手，在我头发上顿了顿，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仿佛找到希望一样，宽慰的告诉我：“也不要紧的，我买好摄像头，让老婆今天拿回家给装修工人了。有了摄像头，我们就还是和闺女每天在一起读书了。”

-end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杜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