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了累了,我都喜欢在天台走走,特别是在晚上。没有人,却有风,有绵软的月亮,一片光清清淡淡的飘着。
老Z发来微信,说她想我了。我总是能够很适时地充当温暖的妇女之友,特别这还是一个刚失恋的铁哥们儿,强打着精神开起荤口,调节一下气氛。
老Z是那种自发性的鸡汤体质,每当我讲起敢说不敢做的黄段子,她总是忍不住教育我几句。哪怕我已经在不喜欢的工作中摸爬滚打了两三年,而她依旧是个未出校园的研究生,都不会让她有丝毫的惭愧。那些在学校里纵论天下的孩子们大抵如此,可这种不要脸的自信,也的确让人羡慕。
老Z最受不了我的就是出不完的差和晴天霹雳式的调动,她说我这不是为了工作,是为了假借工作之名祸害普天之下清明澄澈的姑娘,以至于她每次想来看我的热情都被“不是时候”浇了个透心凉。
今天依旧如此,我刚说起S城红房子里的妹子跟她有几分神似,我后天正打算去出差,她就开始硬怼鸡汤!她说我们似乎在过两种生活,一种很慢、一种很快,虽然不论哪种,安心即好,但也别离自己的心太远,你会丢了它,然后你的一辈子也就白活了。而我,好像就是永远在路上的那个,好像在找寻自己,其实仅仅是不敢回头。
与老Z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基本免疫了所有的鸡汤。有事咱说事,扯犊子干啥?爷今天的问题是没钱吃饭怎么办,麻烦您别跟我说王卫曾经只是个送快递的,我也不说你错,不过你要是告诉我哪能要俩馒头,我能亲你一个。不过既然老Z不想停,我有什么办法!毕竟她不搞对象的空窗期不会超过半个月,忍忍就过去了。
“小舍,你现在工资多少?”老Z突然问了这么个私密的话题。“干嘛?我养不起你。”“滚犊子,我还用你养!你还记得5年前你实习的时候对工资的期待吗?现在超过了又怎么样?”
5年前的时候我还没毕业,暑假去了一家保险公司兼职做招聘,其实说白了就是照着一张写满了1毛钱1条私人信息的通讯录、对着公司规定好的话术,骗不明就里的人来当推销员。那个时候一天的工资是60元、不管吃住,我竟然依旧那么开心的在北京二三环之间穿过豪车美女、拿着煎饼果子挤地铁。我有一个富态的好像亲切可人、实则毫无情感的女领导,问我毕业之后的规划。我还记得我清清楚楚地跟她说,希望毕业两年以后能达到月薪5000。我竟然还屁颠屁颠地把这当成了一种理想、一种奋斗的目标。孩子啊!我当初竟然就那么幼稚地毫无包装地跟一个压榨我劳动力的资产阶级敌人炫耀着我一文不名的所谓人生规划,还丝毫没看出来她嘴角的鄙视!我还他妈的是个985著名大学里大型学院的学生会主席。直到我毕业的时候,我才知道,5000的工资标准,我干一年还买不起我对面公寓一平米的房子。而这些糗事,好不赖地,作为哥们儿,老Z都知道。
“啊!然后呢?”人穷志不穷,气势上不能输给一个学生妹。
“然后?你现在有钱了,声色犬马了,狗转成人了?然后呢?你敢找自己说的从一而终的对象吗?老娘就敢啊!你在天台上呢吧?老娘不跟你说个话,你是不是一个人瞎转悠?别娘了!该断不断,反受其乱!”老Z这话绝对是组织过得,虽然每一个字都透着低俗,但确实说到我的心坎儿里了。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老Z。
我似乎明白了,今天中午发了个状态,不长,四个字:“前路难行”。
我最近在考虑辞职。为什么?用句特别矫情的话说,“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而我想要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我还没有想清楚。但我不想就这样慢性扼杀自己。
辞职,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是个艰难的决定。我想这大概就是很多人拒绝嫁给凤凰男的原因:他们从鸡窝里一步一步爬上来。对,他们曾经是鸡,只会爬,不会飞,爬上枝头变成了凤凰,他们大多依旧不会飞,因为他们的翅膀被自己绑起来了,他们不敢飞。
他们害怕,他们吃了那么多的苦、糟了那么多的罪,才爬上了梧桐树、吃上了练食、喝上了醴泉。如果飞走了,找不到梧桐树怎么办?哪怕头上的老鹰颐指气使,哪怕栖息的嫩枝摇摆不定,虽然周围的凤凰怒目相对,虽然看不见曾经的阳光,虽然再不敢唱出心中的歌声。那又怎么样?起码现在叫凤凰,最关键的,就在树下面,还有一群鸡,等着看自己掉下去。
而很多凤凰,就这样,变成了一团遍布华丽羽毛的鸡肉。他们忘记了曾经有一只鸡,期待着能在墙头尝尝草籽的味道,羞涩着问邻家的小花鸡要不要一起去溪边逮只绿色的蚂蚱,盼望着有一天小花的蛋里面,走出一个和自己一样神气的小公鸡。
“前路漫漫、前途各异,既然难行,趁着还早、趁着年轻,多试试,终会有条路,是你该走的。凭心而走,可以回头”,老Z说完,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