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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高考第一天,就像每年一样,全国各地普降喜雨,为广大考生送去酷暑的一丝清凉。我刚下夜班,雨就下大了,更衣箱有把一直忘了拿走的伞,这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个早晨准备的吧。
下了班车,太阳又出来调皮了,我这把黑伞只能收起来。然而,我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原来是卡槽坏了,塑料老化的结果。大夏天的,举着把黑雨伞,想伪装成遮阳伞都不可能,只怕会被当成傻子。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把它扔进了垃圾桶。再见了,谢谢你六年来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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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是个多么绝情的人哪!
之前我可不是这样,一支没了帽的笔我都舍不得扔,一张没写满的纸也要放在兜里。直到去年我发现各种暂时用不上的东西越来越多,而且大多都是情怀的产物,我想断舍离三个字我也该好好考虑一下了。那就从这把伞开始吧。我把你扔掉,但我要纪录你,纪念你,记住你。
这把雨伞是我刚工作的时候在一个动漫展上买的,做成一把武士刀的样子,模型来自《Bleach》,三十五元拿走它。这把伞是如此拉风,以致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盼着下雨,赚足回头率。阴天的时候,我也带上它,收成一束当作文明棍,也算物尽其用。
终于,蜜月期一过,我开始觉得它不够稳重,就开始束之高阁了,不过阴天下雨还是要带的,只不过心情不一样,只把其当作普通的雨具罢了。之前人们的关注是对我的褒奖,现在反而是一种对幼稚的讽刺。也许人们的态度一直没变,变得是我罢。
现在它终于坏了,修也不好修了,我有机会把它甩掉了。作为一个实体它已经离我而去,作为一段记忆却被我永远珍藏,它与青春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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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伞虽然外形精美,可伞柄、伞骨、卡槽都是塑料制品,徒有其表罢了。如果我们要买一把实用的伞,这种是绝对不能碰的。我现在就需要再买一把伞了,买哪一种呢?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伞,还有伞下的人。
对伞最初的印象来源于《白蛇传》或者更直观的《新白娘子传奇》,许仙与白娘子、小青撑着纸伞在梅雨季节的杭州“偶遇”,湿漉漉的天气与他们潮湿的心绪相得益彰,然后才成就了千古奇缘。
再之后我想起了戴望舒的《雨巷》,阴雨绵绵,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带着哀怨走过老街,路人看在眼里,心中泛起涟漪。我想这个姑娘一定着中式旗袍,步履婀娜,体态悠然,这样的人儿配上迷离的目光才能令诗家心驰神往、念念不忘。
这样惹人怜爱的姑娘形象在日本影视作品里更为常见,大雨倾盆,身穿和服,脚踩木屐的妇人撑着一把伞,人和伞一样弱不禁风,在暴雨的天气里随时都会被吹走。她跑着,发髻颤动,眉眼里满是无措,既是在埋怨这突如其来的雨,又是在担心头发会散乱。她想赶紧找个路边的店铺避避雨,哪怕是一方小小的屋檐。只是雨大路滑,裙摆紧裹,脚下不便,猝不及防的响雷也在欺负她。这样的场景你一定也有印象。至于她举的伞,恐怕也只是个装饰罢了,还不如油纸伞来得实在。
而我有时候还会想起另一种可能存在的伞,与我丢掉的这把类似,不过作用相反。外形是伞,其实是刀剑。雨天举着,伞檐压低,看不清面容,仇家拦路,停下脚步,无需言语,伞一收一抽,见血封喉。雨没停,身上也没湿,甩一甩撑开来,继续前行。乌云沉沉,前路茫茫。我只知石秀的扁担里有枪,不知谁的伞里有剑。
再然后就是现代的布艺伞了,我们有时候会被大街上的各色花伞迷得眼花缭乱,伞下的姑娘们也正是青春好颜色。而我印象最深的还是来自影视作品,不知道是英国还是美国电影里,阴云密布,细雨霏霏,车辆很少,行人神色匆匆,伞顶攒动,伞边碰伞边,伞架上下摩擦,人心的阴郁比这天气还闷。镜头忽转,五颜六色的伞跳动着,雨快要停了,人们似要跳起欢快的舞蹈,她们是在配合雨过天晴的彩虹,还是在预祝战争的胜利在望?电影在我的记忆里总是无声模式,我只记得她们灿烂的笑脸,碧波荡漾。
最后,我会想起父亲母亲举过的伞,有力又有爱,尽管他们从前更多地穿雨披。我还会想起我和她的大学时光,我喜欢看她热天里遮阳伞下明暗交错的脸,我喜欢看她雨天里不慌不忙享受生活的脸,我喜欢看她在看到我举着伞的一瞬间蹙眉绽开、喜上眉梢的脸。
如果雨天我们有一把伞,我们可以雨中漫步,如果我们没有伞,我们也可以狂叫过大街。而我希望我的下一把伞无论材料如何,但还是要很大,不只能为我自己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