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正在空旷略静的深夜,独自一人或是三五结伴,踏着被几点昏光驯服的夏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或许你的手里该提上几罐啤酒,又或许没有,澄黄色的空气本身就泛着浮躁却清澈的泡沫。宽敞的大路上偶尔会有车狂飙而过,巨大的射灯插进道路深处,像一个陌生人在窥探你尚未经历的生活,却又毫不在意。车窗里可能会泻出一些电台的声音,这是整个星空繁复的电波里被译出的一粒沙子,是一个人在他整个生命里对自己的所有了解,余下的都永不消逝,永不显形。
在路过街边锈迹斑斑的卷帘门时,你会对里面无可名状的藏品产生些许拉丁区的幻想,或是感到皮肤的褶皱里蜿蜒过一阵细碎的怅然若失的紧张。这个夜晚的本意是要隔绝一切商品化的琐碎和宏大的虚妄,却终究抵挡不住它们从内部闪现,挑逗你平凡的身体。这时候你试着在诱惑与欲求的冲突中解释这一切,用自己鄙陋的哲学观念和可怜的生活经验为这座夜晚速写。不知怎么的,你与同行者谈起自己的生活,没有用惯常的谦逊语调,也没有站在休谟背后,而是以澎湃的破坏力开头,一句话便碾碎了整条昏黄的街。速朽的激情过后你望着不知通往何处的马路,不由得觉得脚步无所适从,你从茫然间飘落的树叶上茫然间想起自己的过去。
过去你至少还坚定地相信过一些东西,这不是说现在的你庸庸碌碌,庸庸碌碌也是一种能被相信,能被践行的东西,而你却提起脚不知该迈向何处,甚至不知该不该提起脚。曾经有一段时间你觉得不该提起脚,批阅那篇作文的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朗读了你对于隐逸出世生活的向往,并表扬你感情真挚。可是你那一刻的喜不自禁恰恰告诉你,这不是你真挚的感情。你感到自己背叛了那些诗人和校园里小小的芭蕉叶。
在那之后你接受了更多也背叛了更多,直到现在背叛了一切,连背叛一切本身也不愿相信,一无所有地站在夏夜混沌的风中。远处传来几个青年醉酒后的干嚎,也许自以为嘹亮,却到底还是在风中零落。你在子夜十分隐约看见驼背的老人柱杖走在淡漠的灯下。时间潮水般向后退去,老人银丝化作黑发,开裂的拐杖挺立作红旗,你讶异地发现自己正看着一个持旗迎风而立的青年。恍然间虚影坍塌,只剩下你苦苦思索拐杖缘何变成红旗,红旗又如何变成拐杖。
你在放弃方向后同样放弃了思考,张开双臂躺倒在这微醺的夜里。有蚂蚁爬上你微微搏动的皮肤,你像是一尊死去多年的雕像漠然不动,静待它来吸吮你的生活。奇怪的是不久你感到血管暴涨,在暗夜里仿佛看到光明在爆炸,它吮吸了你的生活,却又吐出更多容易串味的佐料,让你头晕目眩。当然,头晕目眩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你爬起来时的低血糖,但这两者在你看来并无区别。什么东西有区别呢?
你可以说自己现在有了方向也可以说没有,因为你正同时走向所有方向。不同视野里的星空交错层叠,单调的蓝霞里隐隐透出非凡的色彩,泼在半空中各色飘摇的床单上。同行者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你一人流落街头,一口饮尽这琥珀般的夜晚,琥珀里凝固这你的过去与未来。有人告诉你,人类对世界的一切感觉都不过是对上一刻的记忆,这让此刻的你无比欣慰与无奈,你想到自己的一生同样要用一生去回忆。回首望去,沉静的夜晚已然不在,来时的路上黎明正迫近。云翳纷纷扬扬地显出身形,你是时候回去了。
回哪去呢?你根本不可能背叛一切,这个夜晚不过是一场内心的拷问罢了。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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