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却

我大概在曾经的苦难中丢了几分魂魄,从此失了灵光,至今痴傻愚钝,变作一个呆呆的乖孩子。写字只会正楷,横平竖直,办事只看规程,倘若交代的程序少了一步半步,便完全无从下手。

阿姨教我做饭,茄子和肉同炒,要切小块,因为没讲明白是茄子切小块,还是肉切小块,这道菜至今做不出来。

苏打饼布置过一份考究变通的工作,我却只会每天十几个小时盯着屏幕,机械化地做着有用无用的尝试,收益甚微。

我想找回幼年的灵性,却发现早把一切都忘记了。哪怕看到身上十几年都散不去的伤痕,也记不起疼痛的场景,曾经那个机灵的小孩,似乎被埋葬得好深,挖不出来。

只能够记得那个空壳一般的自己,看别人读书,自己也读书,看别人谈恋爱,自己也谈恋爱。自然还是不懂得变通,成绩向来不好,感情看到坑也照样踩进去,跌得一身是泥又不懂洗,只懂哭。

苏打饼想教我构想世界,写一个宏大的故事,我想不通,他便一直在讲,你这样做是不行的,那样也是不行的。我似乎怎么做都是错,于是坐在床上大哭,向着苏打饼说:“你只会骂我,你只会骂我!”

苏打饼被我的模样逗笑了,不再指出我做得不好的地方,还做了好些事哄我开心。我后来不哭了,依旧没有学会怎么去构建世界。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是最不担心的,反正对生活没什么想法。时间却还是要管理,因为时光像汪洋大海一样把人淹没进去,汹涌而来的无聊会勾引来可怕的心魔。

最爱用番茄钟,到点做事的时候叮的一声,打开书来看,到点休息的时候叮的一声,起身喝水,洗脸,躺在床上闭闭眼。像机器人一样活着,不用动脑,最舒服。

不用动脑,便不会受到伤害,没有想法,便不会受到反驳和攻击。这大概是我丢掉灵光之后,唯一记得曾经那个自己说过的话。

不要去思考,不要有想法,不要去和别人不一样,那样会遭打,会受苦,会踩入地狱翻不了身。是怀着这样的想法,那个机灵的小孩子才选择了愚笨,做一个痴痴傻傻的人,没了魂魄,至少还能苟活着。

虽然不记得了曾经的痛楚,但能清楚地知道,曾经那个机灵的小孩用了几分魂魄去换得如今的岁月静好,心甘情愿。

我应该为自己的愚笨感到庆幸,虽然什么都做不好,仍可以好好地活着,吃饱穿暖,备受照顾。


我年幼时,所受教育与父辈不同,涉猎书目也少有相交,想法不为长辈所容,然父母严苛,家教严厉,提及不同观念,会被当做不尊重父母,出言顶撞,不受教,遭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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