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与你一起走过四季

 与先生相识七年了,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还是记忆犹新,因为……有些许的愧疚。那是读研的时候,我们一起在一个实行外企管理机制的实验室学习,我早他一年进实验室,等他来的时候已然是“老油条”了。虽然学校里不至于欺负新人,但面对有限的资源的时候,新人也只能委屈一些,比如现代实验室最重要的两大资源:电脑和座位位置。我原来的位置很坑,背对办公室的门,无论谁进来都能一眼看到我的电脑屏幕和我无知无觉的后脑勺。也因此那一年我基本不敢工作时间购物、看新闻、玩游戏,无论何时何地,屏幕上永远是一篇英文文献,尽管我也不知道是哪篇。好容易盼到师兄师姐毕业,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挪到了办公室最里面的座位去。由于之前用的电脑、座椅、文件柜等都比较好用,所以一并搬了过去,甚至包括插线板。于是,报道有些迟的他进实验室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个空空如被洗劫过的、背对办公室门口的、悲催的座位……

 看见这位圆脸大耳朵、斯文老实的师弟一脸郁结,善良的我顿时有些不好了,总觉得是自己抢了他的东西。为了彰显实验室团结友爱的传统和弥补我的那一点点愧疚,我主动帮他找椅子,搬柜子,最主要,申领一个插线板。不过他不怎么记得了,尽管他不肯承认,可我知道他不记得了,毕竟那个空旷的、灰尘扑面的、犹如荒村古寺的座位给他的打击太沉重了。

 我们同属于一个实验室,但不同的实验组,所以平时接触并不多。直到他快毕业的那年,因为我的饭友也跟他关系也特别好,所以他加入了我们的“吃饭小组”,再后来,我们又成立了单独的行动二人组,在那个弥漫着玉兰花香的春季,开始了我们故事的新篇章。



 “毕业那天就分手”,是大多数校园情侣的命数,而我们却选择了在“黄昏”开始。或许是这份感情带着偏向末日而行的决绝,或许是对于明天都没信心,我们用尽力气的把每一天都过得温柔隽永……

  倚在后海的栏杆上,听对面驻唱歌手慵懒的呢喃;穿过半个北京城,去听当时还名声不显的剧团的相声;发微博留言,期待的看着话剧舞台上大屏幕上显示出我们的名字;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凭清风吹拂,看阳光寸寸移动;穿大街过小巷,重新品尝之前喜欢的美味;团购电影票,或半夜或清晨,带着宵夜早餐去看刚刚流行起来的3D电影……而我们刻意忽略的“审判日”也踏着这些忙碌的日子渐渐走近。

 一个临近毕业的傍晚,我们在篮球场边看球,他目视远方轻声对我说,他要回家,我沉默得犹如等待判决。他侧过头看着我,思量了一会儿说:“不然我也读个博士,或者重新在这儿找工作吧。”我松了口气,轻松而又坚定的握住他的手说,“你回去等我!”远方,盛夏的夕阳如上好的红酒,醉了漫天云霞,也醉了我们牵着的双手。



 毕业,我如约回到了他的家乡。工作与校园生活的差距、晦涩难懂的口音、不同的生活习惯、独在异乡的孤寂,都没有拦住我的决心。而他也用他力所能及最隆重的方式迎娶我进了门。

 婚后生活与校园生活不同也相同,不同的是我们有了更牢固的牵绊,相同的是对彼此的认定以及随之的包容体贴。

 我竭尽所能的扮演一个完美的伴侣,整理我们的小窝,打点他的生活。他不爱吃外面的饭菜,我拿出研究文献的耐心来研究食谱,再拿出做实验的本事煎炒烹炸。我的成品,从惨不忍睹到煞有介事,从自己吃都不好意思到邀请亲戚朋友到家里做客,在先生的鼓励下,我逐渐步入“上的厅堂下得厨房”的理想型妻子的行列。先生则像我想象中的男主角一样,在家负责的各种水电凿钻、修修补补,在外负责冲锋陷阵、奋斗打拼。

  我们居住的城市处处是景,只是人气不足,喜欢的话剧、相声这一类文体娱乐活动比较少。于是我们自得其乐的千里迢迢跑去首都看开心麻花,或者战战兢兢从河南的票贩子手里买票去包头看真人版的郭德纲。大费周折的看了演出,最后印象深刻的往往是看演出的过程,而演出的内容反而都记不起来了。

 周末和假期,我们依然到处逛公园,享受内蒙古的天高云淡;购置了一个70寸的大电视,任性的在家里看各种高清电影。不过动画片是要去电影院看的,因为没有熊孩子们呼喊的动画片是没有灵魂的。我们还收养了一只流浪狗,是只满脸斑点的蝴蝶串儿,聪明热情,让家里地面附近的空气流动了起来,也让家里越发温馨。我们还会一起酿葡萄酒、腌咸菜、养花种菜、撸串品茶,生活过得别人眼中闲得蛋疼、我们眼中丰富多彩。

 完美的婚姻生活大概也就这样了,志趣相投的伴侣、共经风雨的情感基础、一桌好饭、一壶好茶、一杯酒、一只狗,如秋日般绚烂而沉静。不记得是谁提起孩子的问题,或许只是默契的认为,是时候了。



 宝宝来的那么按计划,或许有了宝宝的生活也会按计划的趋向于完美。可,带着天使翅膀的计划终于在宝宝面前跌落地面,碎成了一地鸡毛。

 孩子的到来,让原本全副身心都在先生身上的我一百八十度转弯,全心全意照顾宝宝,留给他的只剩下满脸的倦容和震天的呼噜。无处插手的他决定用他的方式给我们母子以关爱,于是在我产后一周,先生去了北京买车,回来之后更是亲力亲为的做好各种内饰、配件的安装。当他怀着献宝的心情给我描述爱车的舒适方便的时候,我则满怀伤感的埋怨他丢下我们母女,移情别恋到他的车上。以此为开端,开始了各种主题的争吵,比如爱不爱对方,爱不爱对方的父母,爱不爱孩子……

 总之,总是齐步走的两个人现在怎么都找不到节奏,不是我的话他听了歧义,就是他的话让我黯然心伤。但每次不欢而散之后,过去的那些温馨和快乐就会浮现,责问自己可曾记得它们。先生说,既然有人能渡过各种难关,我们也一定会是其中一对,毕竟我们有那么多的曾经。为了家庭继续和谐友爱,先生开启了隐忍模式,面对我的各种合理或不合理的、情感的生活的要求都给予积极回应。而我的所有时间基本都在陪伴小家伙和筋疲力尽的昏睡,着实不能为先生做些什么了,只能努力调整自己的频率去感受他的心意。

 各种论坛、公众号、育儿宝典都在反复的讲述初为母亲的艰难,其实初为父亲也极其不易,尤其是要面对角色转换中的新手妈妈的歇斯底里、彷徨无措、紧张兮兮、患得患失等各种情绪。先生的包容、忍让和拳拳爱意,让我们多了一个小怪兽的家在寒冬中依然温暖如春。



 无论是名家笔下、影视作品中或是邻居大妈的倾情演绎里,好的婚姻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先生常说,无论什么环境下人和人之间都是要斗争的,婚姻生活也是如此。可我总是很排斥这个说法,感觉一个词就将我推到了他的对立面,相较而言我更喜欢“经营”。如果说恋爱中,我们追求的是如梦似幻的浪漫唯美;那么婚姻中,我们经历的是五味杂陈的柴米油盐;而有了孩子的婚姻生活,讲究的大概是智勇双全的经营磨砺。天长日久的生活从来都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不是是非曲折的掰扯,而是不断调整自己在新状况下达到新的平衡,有时需要退让、有时候需要沉默、有时需要爆发、有时需要忘记,而无论何时何地,都需要一双不离不弃的手、两颗勿失物忘的心。

 新的身份还不适应的我,既没有成为一百分妈妈,还遗失了之前体贴入微的妻子。现在先生面前的状况,大概又是那个犹如荒村古寺般的烂摊子,而我知道他还是会像从前一样,耐着性子打理好。而我,还是会拿着一个插线板过来示好,然后跳动着眉毛对先生说,“我愿就这样与你牵手,一起走过四季,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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