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老人院的饭菜和餐馆饭菜的水平差不多,没少油也没少糖。
一辈子吃外食的父母,喜欢这样的饭菜。我原来说那些不健康,等我回来会给他们做健康的饭菜。出发前我研究了食谱,带上意大利香草和德国人的汤三宝,准备在家大显身手,给父母做一个月的健康好吃菜。
父母逃回养老院后,在饭桌上对我说:你煮的菜吃起来好像吃草,没鲜味,我们吃不惯。
连着吃了这大半个月的老人菜,回到清汤寡水的自家餐桌上,我忽然也觉得受不了寡淡了。昨天对着冰箱一番抓耳挠腮后,忽然兴起,去土耳其人那里,点了向来不喜欢的肉夹馍:菜生、肉香(调料的香)、洋葱辣,吃得那叫一个欢。
我本草莽,食偏素。这次回来却变了性,喜欢上了重口味的肉食。而转折点,是大年初一半夜里的一盘烧鹅。
大年初一那天,晚上从老人院回来,家里的房间阴冷阴冷的。开了灯,灯光照着整洁的桌椅橱柜,安静的小饭桌。一时间更觉得房中四下空寂。时钟滴答,电视沉默,这本来充满声响的屋子,现在用一副等待被唤醒的表情,从四面八方看着我。
我感到仓皇,连忙进厨房给自己烧了热水,再端着热水坐在了电脑前。以为有了电脑,就可以一如既往地忘记掉一切。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查询什么,记录什么,整理什么都会花费很多时间,总是父母过来提醒我早点睡觉,别像社会上的小青年那样,玩电脑不要命。
可是这次不行,电脑如常运转,我心里仓皇的感觉却有些上升,寂冷的夜真压迫人。
我的空调在拼命往外输送暖风,可是房间里真冷。记得以前不这样,我回来时不要开空调,觉得跟着自然的温度很舒服,父母一晚上要问十几次:开空调好伐?我也十几次不耐烦地回答:不要不要,我喜欢冷点。
喝水,打字,打字,喝水。……然后洗漱了上床、熄灯。
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听故事,不听故事。开灯、关灯。空调的热风对着我吹,不对着我吹。……
外面高楼的灯光被窗帘遮住,却在窗帘缝隙里弄出亮来。
忽然我知道了为什么觉得冷和不对头,可能是饿了。时差没调回来,这是下午茶的时间嘛。哎呀这会儿可没有热茶点心,吃什么呢?起来,起来,年夜饭结束时,表姐夫不是给了四盒自家烧的菜么,那时候说是接下来过年在家没东西时,给我们慢慢吃的。
于是跳起来去开冰箱,四个食盒昂然矗立在空荡荡的冰箱里。
我取出第一盒,是烧鹅。很大一盒,装得满满的。接下来的三盒也都是荤菜。我觉得我不会喜欢吃,因此只用两根手指拈出一块骨头多肉少的。想不到,它是如此的美味,咸淡适口,柔韧不腻。
于是,在初一的深更半夜,就着一口黄酒,我吃下了半只烧鹅。那个状况,类似梁山好汉路过小店,叫切两斤熟牛肉,一斤酒的样子。
初二,同样的状态,我吃下的是一整份八宝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