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变亦不变的光景

06.17

初来乍到的我

    此时此刻,我想回顾一下我这二十年来的人生,和你们分享我不曾分享过的故事。

    1998年,我在所有人的期许中来到这个世界,那个小村庄从此多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也多了一对朴实又幸福的父母。

    1999年,我在爸爸的怀里哭着笑着,弟弟也随后来到这个世界,如果当时我能表达自己的情感,我肯定会高兴地拥抱他。

    2000年,妈妈说,那天她在厨房里做饭,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妈妈”,她一回头就看见我笑嘻嘻地站着。妈妈说,那是我第一次说话,也是我第一次站起来。

    2001年,那应该是秋天,竹叶落了一地,我跟着小伙伴爬上屋后的山,下山时踩到了滑溜溜的竹叶,从山上滚了下来,掉在屋后的深沟里。深沟里放着许多砍掉了竹枝的竹竿,我的额头被凸出来的竹尖戳了一下,血流不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场景我记得很清楚,爸爸抱着我跑了出去,责怪奶奶没有看好我,我疼得大哭,奶奶也看着我哭了。那是我第一次受伤,并在额头上留下一道疤,再也抹不去了。

    2002年,下了我出生以来的第一场雪。我依稀记得,奶奶怕我冻坏就不让我出去,于是我悄咪咪地走到屋后,开心地抓起一把棉花糖似的白雪放进嘴里,就又悄咪咪地进屋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雪,也是我第一次吃雪。

    2003年,每当快要过年时,我和弟弟都会手牵着手去那条小路上等爸爸妈妈从外面回来。那条小路的旁边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小溪的两岸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就像我们看见爸爸妈妈时的笑容那般灿烂。而每至年初,我们又在那条小路上,哭着喊着,与爸爸妈妈分别。

    2004年,为了方便我和弟弟上学,我们在镇上租了房子。那时候,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朝夕相处。那是我第一次去到学校,第一次在幼儿园见到那么多的小朋友。

    2005年,我上小学一年级了,每天下课回家,都能吃到奶奶做的饭菜。爸爸妈妈常年外出打工,奶奶一手把我和弟弟带大,不辞辛苦。在往后十多年中,奶奶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2006年,某天放学回家,在路上被高年级的学生拦住了去路,对我和弟弟进行所谓的敲诈。我把弟弟护在身后,那是我第一次想要保护他,也是我第一次害怕自己保护不了他。我不太记得最后怎么样了,我只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这么勇敢地面对恶势力。

    2007年,三年级,班上有个男生长得眉清目秀,还爱对我笑,我们常常一起在课间玩。那时候的喜欢,单纯得不像喜欢,而是单纯地想跟他玩。那一年,我第一次站在国旗下讲话,穿着妈妈刚寄回来的衣服,白衬衫,红格子黑线条的领带和百褶裙,好不美丽。

    2008年,那个眉目清秀的男生转学了,我的弟弟转来了我的班级。我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数学老师,我的班主任。那一年,汶川大地震,全校默哀三分钟,还举行了给灾区同胞写信的书信大赛,那是我第一次通过写文字获奖。

    2009年,我交到了很好的朋友,每天一起上下学。我和弟弟的矛盾越来越多,经常吵架,也经常打架。后来回想时,我都很后悔,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这一年,奶奶生病住院,我第一次害怕失去她。

    2010年,我遇到了一个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是个男生。那时候我给自己取了另外一个名字,叫林静怡,随那个男生姓,我让他叫我静怡姐,但他不爱这么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朋友都说,他喜欢我,可我直到毕业,也没有跟别人说过,我喜欢他。那是我第一次暗恋一个人,一直到两个人不再联系,我也没有将这份心意说出口。或许,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暗恋一个人。这一年,我们家在镇上买了房子,我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房间。

    2011年,我第一次毕业,第一次上初中,第一次有自己的手机,第一次去到爸妈工作的地方,都在这一年。最刻骨铭心的是,第一次恋爱和第一次分手,也都是在这一年。那是我,第一次对一个男生一见钟情,也是我第一次瞒着父母早恋。我的叛逆期,如约而至,我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第一次受感情的伤。学习成绩第一次滑铁卢式下降,第一次对父母心生愧疚,第一次看见如此卑微的自己。

    2012年,我第一次失去最要好的朋友,第一次如此放低身段地去挽留一份友谊,依然以失败告终,后来我失去了一群朋友。这一年,我遇到了一个对我产生了极大影响的班主任,也是我特别尊敬的语文老师。在她的指引下,我慢慢地步入正轨,才得以没有辜负整个青春。

    2013年,初三,很是让人难忘的一段时光和很是让人难忘的一些人。我再一次遇到生命中的贵人,陪伴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还有那个万般宠爱我的朋友,那个每天一起上下学的朋友,都是我人生中很是美丽的一道风景。这也是我第一次下定决心,要为梦想和心里的不甘努力一次。也是在这一年,我邂逅了那个眉清目秀的男生,他又转学回来了,我初三,他初一。他的模样没有变化太多,可我总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没有重新认识,因为没有必要了。

    2014年,弟弟和闺蜜,都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辍学了。而我,什么也做不了。这一年,我第二次毕业,离开了那个有很多不美好的故事的地方,也离开了那群很美好的人。我第一次离开家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上学,第一次离开奶奶,第一次看见爸爸因为放心不下我而流泪,第一次和陌生的人睡在同一个房间。这一年,我第一次经历食物中毒,第一次深深感受到生命的脆弱。这一年,我跟那个十四岁时喜欢的人重新走到了一起,也是在这一年的夏天,我开始做噩梦。

    2015年,我跟那个十四岁时喜欢的人最后一次分手,我第一次决定放下这段不成熟的恋爱。对父母的愧疚,也越来越深了。这一年,我在自我觉醒和两位贵人的帮助下,开始专心于学业,为我的大学梦而努力。在这段艰难的岁月里,我遇到了很多珍贵的人。上帝给我关上了一扇门,却毫不吝啬地为我打开了很多扇窗。

    2016年,这一年,我高三。其中的辛酸苦辣,经历过的人都能懂。这一年,大概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努力的一年了。每一次考试,每一次换座位,每一次因为成绩苦恼,每一次疲惫得难以向前,每一次都让人难忘。在这一年里,我所在的班级,老师和同学,都是那么地友爱又优秀。所有的遇见,都是那么地难得。

    2017年,高中毕业,大学入学,都在这一年。经历了那么多分分合合,高中毕业是往后每每想起时最伤怀的一次分别。第一次参加高考,第一次查分数,第一次填志愿,第一次病到要爸爸回来照顾,一步一步地,我终于长大了。这一年的夏天,是眼泪的味道,也是酒肉的味道。我们,真的告别了最单纯的年纪。漫长的暑假,连续四个月的噩梦,十月份的报到,第一次军训,在这么多年以后,第一次遇到让我心动的人,我真的就这样长大了。

    2018年,在大家抱怨学校的偏僻时,我已然习惯了这片荒芜的土地。独自在外求学,我已不再那么惶惶不安。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许多年来不敢告诉父母的事,也终于要在这一年,结束七年以来的羁绊,我终于要蜕变成更好的我了。对于未来,我依然感到迷茫,但也有了自己真正的向往。此时,我基本上已经成为了十岁时希望自己成为的那种人,也基本上过上了十岁时希望自己过上的生活,真是万幸。

    这大抵就是我二十年人生中的故事,平淡无奇,也格外珍贵,使我难忘。

    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吃过苦,或者说,跟大人的辛酸比起来,我吃过的苦都不算苦。小时候,我也埋怨过父母,埋怨他们不在家陪我,埋怨他们不来参加我的家长会,长大以后,我才稍稍理解他们的不容易与无奈。若不是迫于生计,他们肯定不会常年在外。我知道,爸爸妈妈也很想念我们。对父母的愧疚,是从我早恋时开始的。我知道自己不该瞒着他们,我也知道他们或许察觉到了什么,可我还是这么义无反顾地错下去了。所以在这将近十年的日子里,每想至此,心中的悔意就像是要把我吞噬了一样,在我的脑海里翻来滚去,使我一度难以继续生活。

    我的奶奶,是我最爱戴,也最疼惜的人。她陪伴我们长大,却在我们长大以后,又孤身一人。对于这位慈爱又坚强的老人,我始终怀有深深地感激和愧疚。我总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快点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我越长大,却离她越远。成长,是不断得到,也是不断失去的过程。我所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的每一天。

    那个比我小一岁的小男孩如今也长得比我高了,虽然他从不喊我姐姐,虽然我们小时候经常打架,但我们也在后来的岁月里,慢慢地,接纳了对方的身份。我对弟弟,也是始终怀着愧疚的。我始终都在责怪自己,小时候,应该对他好一点,应该多跟他玩,就不至于让他走到如此艰辛的今天。我总觉得,自己安逸的现在,是用他的牺牲换取的。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配为人姐。

    有人曾跟我说,也许愧疚是维持家庭关系的最好方式之一。这么多年以来,我在自责与愧疚的双重情感压迫下,努力又艰难地往前走。也是这种自责和愧疚,在我想要放弃时激励着我,引导着我。我再也不会轻易犯错,因为我再也不想让父母失望了。

    于此,我也请求爸爸妈妈,奶奶和弟弟,原谅我,原谅我的任性不懂事,原谅我曾犯下的错。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我都承认我做错了。很多话,其实在心里憋了很久,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如今鼓起勇气说出来,我才真正发现,只有家人可以真正无条件地接纳自己、宽容自己。

    在遥远的未来,我也会像我的父母一样,叮嘱我的孩子不要早恋,倒不是怕孩子影响学习,而是不希望我的孩子在最单纯的年纪受到最无法治愈也最容易留下心理阴影的伤害。初恋是美好的,但早恋不是,这是我悟出的最深刻的道理。

    可我也不后悔自己曾有这么一段经历,哪怕现在因为这段经历我甚至无法再正常面对一份感情。有得就会有失,而所有失去的,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归来。我后悔的,是不该对父母有所欺瞒,不该让父母受到如此大的伤害。不过还好,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我也越来越爱我的家人,我们也会越来越和睦。

    记事以来,我交了很多朋友,每一段日子,都有不同的人陪我走过。也有一些人,陪我走过了不同的日子。分分合合,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我也接受了这种残酷的世事。可我仍然感谢每一个来到我身边的人,也仍然对每一个离开的人感到遗憾,感谢的是彼此陪伴,遗憾的是不能一直陪伴彼此。我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失去谁,我只能珍惜每一个还留在身边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地点迎接谁的到来,我也只能努力让自己变得美好而善良,让那些后来遇见我的人都觉得遇见我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前段时间在简书上发文章,是自己很多年以前写的文字。朋友说,看着那些字字句句,真的会很心疼我。想来也是,以前的我,过得太沉重了,多愁善感到连我自己都怜惜自己。现在的我,是真的比以前更开怀了。无论是身边朋友的影响,还是自己的成长所获,我确实是变得更加乐观积极了。所以说,一个人想要改变,是一定能改变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很巧的是,二十岁的生日,跟父亲节刚好是同一天。我觉得冥冥之中,这个特殊的日子是在告诉我,无论是如今二十岁的我,还是当了二十年父亲的我的爸爸,我们都在成长,爸爸在努力成为一个好爸爸,我在努力成为一个好女儿。但是在这条路上,我们都走得不容易,都会犯错,所以我们要学着互相原谅。

    前天,我跟爸爸说,我过生日要出去玩,他叮嘱我不要玩得太晚,还说,如果有个男同学在他会更放心。这真的是我二十年以来第一次听爸爸说,出去玩要带上个男同学。以前,爸爸听到我要和男生出去玩,嘴上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是很不乐意让我出去的。所以当我听到他说那句话时,我是真正地意识到,我长大了,但在他心里,我依旧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女孩。我也真正感受到,爸爸开始信任我,信任我的为人,信任我看人的眼光。

    不管怎么说,走过这二十年,还是要感谢自己的。虽然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但所幸自己挺直背走到了现在。未来的日子,我会更加勇敢而坚强地走下去。

    一定要很努力地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也一定要很努力地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动力,也将会是我以后的动力。我很希望二十年后的自己回过头来看这些文字时,能由衷地感谢自己,也更加喜爱自己。

    我的生日,亦是母亲的难日。再一次感谢我的母亲,怀胎十月,二十年的辛苦,一辈子的付出。

    妈妈,您辛苦了!

    我的父亲,祝愿您在生活中事事顺意,您的健康就是我最大的心愿。这么多年来,作为您的女儿,我一直感到骄傲,也觉着幸福。

    爸爸,节日快乐,谢谢您!

    亲爱的自己,二十岁快乐,也希望你一直快乐。一生很长,不忘初心地走下去,你终会遇见所有的爱和幸福。

 

    谨以此文纪念我这二十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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