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蒲公英的印象最初是好的。
在东北,我们叫它婆婆丁,可以当野菜吃。小时候,我妈带我去野地里挖过蒲公英。后来,野地都变公路了,也就看不到蒲公英了。
再见蒲公英,是很多年后我回东北老家。我看到早市上有小贩卖蒲公英,用篓子装得满满的,叶子支挺,水灵鲜嫩,价钱卖得不菲。早春时节刚长起的蒲公英,入口正当时。
再后来,在北京的东北饭店,发现蒲公英赫然列于菜谱。洗得干干净净的蒲公英码在大盘里,和其他生鲜蔬菜一并端上来,佐以鸡蛋酱或肉酱,给焦虑的城市人“去火”。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时代不同了,蒲公英作为纯天然有机食品的野生菜,有了身份,有了地位,也就有了身价,登上了大雅之堂。
我来加拿大的第一个春天,看到公路两旁的绿地上到处都是蒲公英。在郊外,漫山遍野开着黄色的蒲公英花。我们也摘下一株打籽的蒲公英,在嘴边轻轻一吹,看着它白色的小伞浪迹天涯。
我坐在教室学英语,老师递过来一篇文章,我一看标题:dandelion,不禁哑言失笑。于是,我看一眼窗外飞舞的蒲公英,低头在窗内学习dandelion的科普。
《唐本草》这样记载蒲公英:蒲公英,叶似苦苣,花黄,断有白汁,人皆啖之。《唐本草》是在唐朝显庆四年(公元659年)由苏敬等人编纂的。可见,唐朝的时候人们就知道蒲公英了。蒲公英里有一些成分具有清热解毒、消痈散结的作用,对泌尿系统也有功效。
蒲公英能食用,花儿好看,吹起来浪漫,可如果出现在文明社会里的文明草坪,则成为文明人眼中的刺。
绿油油的草坪,有了星星点点的蒲公英,开始破坏和谐,让草坪失去整体感。如果整条街都是一块块翠绿的草坪,而你家门口却黄花点缀,那不会被视为好看,而是懒惰或居家经营不善的铁证。
美丽的草坪容不下蒲公英,各家主人想方设法去除蒲公英,甚至有公司专门打理草坪,帮助清除蒲公英。
我的加拿大西人邻居将草坪打理得整整齐齐,他家草坪一根蒲公英都没有,充满了秩序之美。于是,我家不得不油然升起责任感,我们不能让蒲公英长出来。满天飞舞的蒲公英好像是传染病,作为近邻,我们得杜绝传染源。
当草色渐绿,蒲公英也在我家后院展露头角。蒲公英嫩的时候,我采了一些,包了一次饺子。一场绵绵春雨过后,待我的脚再踏入院子,我发现蒲公英多起来,似有燎原之势。叶子延伸得非常庞大,根在地下也结实得很。我去工具房拿出专门对付蒲公英的脚铲,对准蒲公英的根茎中心踩下去,再挖出来,就连根剔除蒲公英了。
朋友家的草坪看不到一丝蒲公英的痕迹。问之,答曰:打过药。打过两三年的草坪不长蒲公英了。
呜呼哀哉。好也是你,坏也是你,喜也是你,恶也是你,琢磨不透,你们这些人类啊。
人们在忙碌地清除蒲公英,但蒲公英哪里理会这些。它的根在地下蔓延,种子在空中飞舞,它的“星星之火”,一转眼,已延续万年。
送你一首关于蒲公英的英文歌,很好听: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29708157/,还有中文版: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29234415
When's the time to stop?
Where am I leaving for?
The choices aren't mine
All my life with the wind I blow
Keep seeking freedom
When unearned freedom forms the chains that chains can't cope
你猜对了,这是一首关于自由与孤独的蒲公英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