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木头人(下)

6.只要我努力就会离你更近

        高二那年,文理分科。父母和老师都让我选文科,可我却一意孤行,踏进了一个与我格格不入但是有你的世界。

        因为固执地相信,只要我努力,终有一天,我会离你更近,然后并肩前行。

        可是我忘了,与自己的世界背道而驰,注定会是一条长满荆棘的路。

新的老师,新的课程都让我措手不及,果然第一次月考我就考了班里最后一名。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很久很久,我无比难过与迷茫,因为直到此刻我才发现,我们之间隔的不仅仅是千山万水,还有浩瀚宇宙。

        我的妈妈看我实在伤心,便托了她朋友给我找了个家教,是她朋友的朋友的儿子,据说是学习成绩特别好。

        我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你,当你站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是一个很负责任的老师,每个公式,每个知识点,你都很认真的讲给我听,但我的基础实在太差,刚开始连最简单的问题都不会。

        可是后来只要是你说过的,我全都能回答上来。偶尔你会在我爸妈面前夸我很聪明,说我进步很快。

        你不会知道,你的声音仿如是清泉撞击山石,十分悦耳,我想要听得更多,想要记得更多,所以只要是你说的,我统统都记得。

        你写的字很好看,你会在我的是书本上标出哪些是知识点,也会在我的本子上写出许多复杂的计算公式,我偷偷把它们都收集起来,放到一个纸箱里,这些都是证明你来过的痕迹,我想要永远珍藏。

        因为你只和我说话,班里开始传你和我在谈恋爱的流言,我很怕这会成为隔断我们仅有的联系的利器,那样我就再也没有了靠近你的理由。

        庆幸的是面对这些流言,你从来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7.你的微笑灿烂莫名

        突然有一天你的母亲找到了我,她说让我离你远一点。我没有想到这种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况且我连灰姑娘都不是。

        我没有问为什么,因为那是你的母亲,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敬畏的便是母子之情,即使你的母亲做了什么,出发点总是为了你。

        那天放学之后,你像往常一样在教室门口等我,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走到你面前说:“苏润,我以后不需要你的帮助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不敢看你,所以我没有看见你眼睛里漫出的悲伤。

        许久之后,我才听见你说了一声“好”,然后转身离开。

        昏暗的走廊里,我看着你的背影一点一点地离我远去,从清晰到模糊,最后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我几不可闻地对你说了声“再见”,因为从此以后,我真的要退出你的世界,你我背道而驰也将终成陌路。

        第二天我想学校申请调转到文科,因为一学期还没有结束,所以调转起来很容易。

        走的时候,我没有向任何人告别,因为没有人会关心我的离开。

        这个没有你相伴的道路看似周道如砥,周围的一切却黯淡无光。

        我喜欢坐在离窗户很近的座位上,因为只要我一抬头,便能看见对面你所在的教室,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你,但只要是你在的地方,都是我目光驻足的地方。

        虽然答应你的母亲不再靠近你,但我还是想要守望你的全世界,哪怕仅仅是窥探一角。

        期中考试的时候,我的成绩竟然进了年纪第五十六名,没有想到脱离了物理和化学,我也会取得优异的成绩。

        之后我终于找到一条可以靠近你的路,虽然这条路异常艰辛,但却让我看到希望,我想要考年纪第一,这样就我可以在颁奖典礼上站到你的旁边。

        我开始每天都会做大量的题,背大量的英语单词,即使是吃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同学们都说我学习学傻了已然走火入魔。

        但只有我知道,我没有傻,我只是想努力地付出,然后的再慢慢得到回报。

        终于,我在高三那年期中考试,我考了文科第一。颁奖的时候,我一步一步走到你的身边,你第一次向我露出了微笑,灿烂莫名。

        照片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无比珍惜地把它放到我精心挑选的相框里,放在我的床头柜上,这样我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

        只是在后来的后来,这张照片却成了我往后余生再不敢触碰的梦。

8.你的渴望我替你完成

        你出事的那天,我正在家里吃饭,听到你消息的时候,我的脑袋“轰” 的一声,我感觉世界都开始在崩塌,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渐渐离我远去,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已在医院,医生说我是压力过大又突然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回去好好休息就好了。

        母亲似乎被吓到了:“文澜啊,我再也不逼你考重点大学了,你吓死我了。”

        我没有说话,母亲只知道我那么努力是想考个好点的大学,但,我这么拼命都只是为了想要离你更近一点。

        没有了你,这世界再无光明。

        我变得更加沉默,不再愿意与任何人交流。

        我依然是学校的第一名,但站在我旁边与我同框的那个人再也不会是你。

        兵荒马乱的高考迅速的开始又迅速的结束。

        考完试那天,毕业聚会上大家都如释重负,有说有笑,忽然有个同学提到苏润,同学们一阵唏嘘。

      “是个天才,只是可惜了。”

      “听说他从小就得了一种叫什么RAS的病我也不懂,反正就是一种不能笑不能哭更不能生气的病。”

      “啊,怪不得他总是面无表情呢,以前还以为他是高傲呢。”

        我赶紧拿起手机上网查了有关这个病的所有资料。 得了这种病,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有喜怒哀乐,任何过激的情绪都有可能让你随时丧命。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么一种可怕的病,不能哭,不能笑,只能像木头人一样,那人要怎么生活。

        原来,对于你来说,生下来,这个世界就是地狱。

        坐在我旁边的同学悄悄跟我说:“苏润的父母把他看得很紧,总是怕他出什么意外,但那天他是背着他父母偷偷跑去电影院看电影,结果就出事了,据说当面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知道电影院散场之后才被工作人员发现。”

        我沉默了很久,才用颤抖的声音问:“他看得什么电影?”

        她说:“好像是《泰囧》,对,就是这个,很搞笑的电影。”

      “啪”的一声,我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成了碎片,同学们都惊诧地望着我,直到旁边的同学拽我的胳膊,我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我已泪落滂沱。

        以前的我并不知道你得了那种病,以为你只是不快乐,所以我跟你推荐了一部叫《泰囧》的电影,当时你无动于衷,没想到你竟是全都记得。

        是我自以为是又愚蠢至极。

        我宁愿相信你是喜欢我的,只是这种喜欢被你隐藏至深。

        后来,我一个人去电影院把《泰囧》再看了一遍。

        整个过程中,周围的人都被逗的捧腹大笑,只有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抱着那张照片泣不成声。

        怪不得你的母亲让我离你远一点,原来,是我的靠近才把你一步一步推向深渊。

        回到家之后,我把那张照片不再挂在墙上,而是把它和那些曾经收集起来的有你的笔迹的本子放在一起然后永远地封存起来。

        这是所有与你有关的回忆,任谁都不许触碰。

        我开始变得开朗起来,见到熟悉的人会大声地打招呼,也会经常和朋友一起聊天和逛街,偶尔也去户外游山玩水,我努力让自己变得鲜活起来。

        因为我知道,这是你一生的渴望,你不能做到的,我都替你完成。

        所以,苏润,愿你能在另一个世界平安喜乐,再也不要做个木头人。

        所以,苏润,我喜欢你。

        也谢谢你,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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