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是一条狗,是十多年前我们家里唯一养过的一条狗。今天看董卿的《朗读者》,看到嘉宾赵文瑄讲述他和他的猫的故事,那么man的一个儒雅绅士,在谈到猫时像是在讨论自己的孩子,那种幸福感那种柔软的感觉连我这个观众的心都要被融化了,当他讲到跟“豹豹”的离别,一个大男人哭的声泪俱下,人与动物那种情感有时候比人与人的情感还要难以割舍,我的眼泪留下来的同时,心底深处猛然有一种疼痛,我想起了我们家的豆豆,在那个年代曾经陪伴我带给我很多欢乐与感动的豆豆。
豆豆是个不速之客,那年我高中毕业,暑假在家闲着无聊,靠看书画画度日。某一天,妈妈下班回来突然带了一条狗回来,一只黑色的卷毛狗。在我们家,日子不富裕,除了饲养过鸡和兔子之外还从来没有养过任何宠物,以我妈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养狗的呀。我正奇怪着,妈妈就跟爸爸抱怨开了:“哎呀,我干活儿的这个主家非要我把她的狗带回来,他们小区现在养狗必须办狗证,一个狗证就三千,不办证的一律不准养,这狗还爱叫,经常被投诉扰民,她儿女也反对她养,实在没地方养了,这不,非得求着我给带回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兴高采烈:“妈,既然带回来了,咱就养着吧,我特别喜欢小狗”
妈很不屑的说:“过几天我就把它扔了,反正老太太也不知道”
“那怎么可以,既然答应人家帮忙收留了,就要做到啊,万一老太太问起来怎么办呢?”我一边不满的大声说着,一边观察起这个小不速之客。
豆豆从车篓下来后,怯生生看着周围的一切,我想它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一定很不适应,只见它蜷缩在地上,很害怕的样子。这个时候妈妈从包里掏出来一个不倒翁娃娃和一个皮球扔在地上,我正说:“妈,你怎么还买这么幼稚的玩具呀?” 话音未落,这只卷毛嗖一下子跃起来扑向玩具,把这两样玩具用前爪扒过来圈在怀里,不停用鼻子嗅着,嘴巴舔着,惊恐的情绪缓解了很多。 妈妈轻描淡写的说:“那是它的玩具。”
“玩具?我第一回听说狗还有玩具呢”
“那怎么了!你是不知道这个老太婆不光给他的狗买玩具,还整天给他梳妆打扮,一天洗澡都要洗两次,早晚都要给它洗屁屁,它还有专门的吃饭碗,喝汤碗,天天吃狗粮,金贵着呢”
“啊?那老太太这么爱这个狗狗,这样分开了岂不是很伤心?况且它这么金贵,来了咱家能不能适应呢?你以后还会给它洗澡吗?”
“谁给它洗啊,我才不会管它呢”妈妈又是很不屑的说,不过说到他们家人的反应,妈妈又说:临别时老太太特别不舍,抱着它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嘴里念念叨叨说:“豆豆,不是我不要你,是实在没办法,今天你就要嫁出去了,以后想见你都难了……”
就这样,豆豆成了我家的一员,它就这样“闯”入了我单调的生活。
至于豆豆如何从一个城市狗变成一个农村狗,这个适应的过程,那说来可就话长了……
时间过去太久,具体的细节我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这个适应过程先是从吃饭开始的,豆豆拒绝吃我们给他的任何事物,他居然绝食?!!这个卷毛在经历了刚开始对陌生环境的惧怕,到见到熟悉的几件陪嫁(玩具、碗和盘)之后一下子大胆了起来,在院子里好奇的左看看右瞅瞅,新鲜劲儿让它兴奋了很久,可这兴奋没持续多久,因为它再也吃不到可口的饭菜再也见不到原来的主人了,它意识到这个问题是来到我们家一天以后。
第二天一大早,我跑来看它,只见它趴在墙角纸箱给它做的窝边上,耷拉着脑袋,眼神充满了悲伤,面前的碗里是昨天倒给它的稀饭,很显然一点儿都没吃。
也是啊,从前主人家饭菜那么好,一下子吃粗茶淡饭肯定有落差的嘛,于是我进厨房翻腾出很多好吃的,油馍头、饼干、火腿肠等讨好般拿到它面前的碗里,心想这下该吃了吧,可它居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更别说用鼻子闻了。我把自己很宝贝的火腿肠拿到它嘴边,心想这下肯定吃了吧,可它把头一扭,扭向另一边的同时还抬起眼皮给我翻了一个白眼,那是真真的一个“白眼” ,啊……呜呜…… 我居然第一次被一只狗瞪了个白眼? 我愤愤的丢下火腿,你爱吃不吃,饿了自然会吃。
可是第三天,它居然一天也没有吃东西,给他的碗里盘里放满了食物,一点没有减少,夏天天热,剩菜剩饭很快变馊了,我把馊的饭倒掉,盘子清理干净,给它倒了新的饭菜。
到了第四天,一大早跑来看,饭菜依然没有减少,难道它不饿吗?一点儿都不吃饿死了怎么办呢?难道我家的伙食就这么差?我也好歹吃了十来年了,如今被一个狗嫌弃伙食差?…… 农村是不比你们城里,在我家一个月可能才吃一次肉,不像你们天天吃排骨,可是我不一样健康长大了吗,馒头油馍,面条米饭,我从来没有抱怨过妈妈做的饭不好吃或者我们生活条件差啊,如今被一只狗嫌弃,居然绝食了三天??
我越想越气,但是心里更加担心着急,“妈,你看它还是不吃东西,我们得想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它会死的,要不……咱也买排骨?”我祈求着。
“死就死,死了刚好,也不用养了”
没想到大人的世界都这么冷漠。
我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越来越虚弱……豆豆已经从一动不动的发呆到有些抽搐了,它奄奄一息,脖子还总是痉挛似的后仰,这让我联想起七岁那年养的一只小鸭子,临死时就是这样,脖子后仰,僵硬的弯过去。
我知道猛的从精细照料的富贵乡到我们又脏又穷的农村会不习惯,可没想到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它绝的不仅仅是食,更是对老太太的思念,以及感受到被抛弃了后的绝望吧。
这样不吃不喝越发虚弱下去这么多天,加上天气炎热,我发现它身上生了很多蜱虫,这种蜱虫很讨厌的,刚开始没多大,但是吸食了猫狗的血液以后变得非常大,有小指头肚那么大,啊!可怜的豆豆,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这还是刚来的时候那个毛色光亮,充满灵气还会给我翻白眼的金贵狗了吗?
而我,这个自称爱狗人士的人却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你饿死……被蜱虫咬死……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我无法心安理得的去看电视,看一会儿就赶紧跑过来看看它怎么样了,我无法心安理得的吃饭,想着它万一饿急了开始吃东西了呢,就千方百计的换着样给他拿吃的……
但是,爸爸说~他估计撑不过今晚了,就算是请一个兽医过来,也是回天无力了,叫我不要瞎折腾,随缘吧。
我伤心了一晚上,想着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们家多了一具狗的尸体,我还得找个地方把它埋葬,就伤心的不行。
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豆豆居然不见了,我大喊大叫:“妈,你把豆豆弄哪儿了,是你把它扔了对不对?”
妈也纳闷儿的说:“没有啊,我早上起来就没有看见它了”
正当我悲伤疑惑的时候,“汪 !汪!”门外传来两声狗叫,我急忙跑出去,只见一只黑色的卷毛正和一只黄色的柴狗奔跑在一起,打闹着往沟边的垃圾堆里钻,咦? 那不是豆豆吗? 豆豆用鼻子在垃圾堆里嗅来嗅去,似乎在找吃的,再回到院子里看,它盘子里的食物也都不见了,难道被吃了? 眼前这个是还是昨天那个奄奄一息快要死掉的狗吗? 简直就是一个皮实的农家土狗嘛,我惊奇着恍惚着,仿佛这不是真的。
过了大好一会儿,仔细看着这个摇头摆尾,活力满满的黑色卷毛,我才明白,原来豆豆没有放弃自己的生命,它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意志力熬过了生死界线,还脱胎换骨,完全变成了一只农家土狗了,这太神奇了。
总之,从那天以后,豆豆就完全适应了在我家的生活,哦不,不仅仅是适应,它还跟换了一个狗魂似的,从娇滴滴的富家宠物狗变成了一个呼风唤雨惹得村里一大群土狗整天追随着满山遍野的跑来跑去的狗头子了。
豆豆成了我们家不可或缺的一员,它非常聪明可爱,乖巧伶俐,感情丰富,完全不同于笨拙木讷的农村土狗,像是一个智商五六岁的小孩儿,我们全家都特别喜欢它。怪不得听我妈说,豆豆被老太太送走的第二天,她上初中的孙子回来,发现豆豆不见了,而且还是被我妈给领走了,特别愤怒的把手里的篮球往地上一个猛砸,弹起来的篮球从天花板掉落差点砸到我妈。
后来我上大学一去就是半年,不能经常回来,在电话里常常问爸爸妈妈豆豆怎么样了,妈妈说:它很好,长大了壮实了,老太太按耐不住思念,居然还乘车从城市跑来农村来看望它,我在电话这头偷笑,这个豆豆可真不是一般的狗啊,怎么大家都这么喜欢它呢。
寒假到了,我迫不及待的坐上回家的火车,还买了很多豆豆最爱的火腿,穷学生嘛,没有钱,都是买那种很粗的含面量很多肉很少的那种。到家之前我心想,半年没见,豆豆肯定不记得我了,说不定还会像叫陌生人一样对我大吼大叫。可是没想到的是,它居然从家跑出几十米远外来迎接我,我拿出给它准备的火腿,它高兴的摇着尾巴,大口大口的吃着,还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似乎在说:谢谢你主人。
晚上,和爸爸闲聊,得知豆豆来到我们家这大半年给他也带来不少欢乐,爸是苦日子过出来的人,生活节俭朴素,从没养过宠物,照他的看法,还浪费粮食。可是豆豆改变了他这一看法,爸说狗很通人性,俗话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狗的忠诚无人能比,想起那些用“狗”来骂人的话。我总觉得有时候人还不如狗,凭什么拿狗打比方。每天爸爸上班了,豆豆会跟着他去到厂里,再自己跑回来;下班了,它几十米开外听见我爸的脚步声,就会跑出去迎接,爸那颗坚硬的不善表达的心被一只小狗变得柔软。晚饭后,爸妈出门散步,豆豆总是最快乐的一个,撒开花的一会儿跑的前边,一会儿跑到后边陪伴在主人左右。
后来豆豆身上还发生了很多故事,这些可能要用另一篇文章来写了,主题为:离别,这其中有很多伤感的回忆,现在想起来还是酸酸的,因为我觉得我没有做好一个主人,甚至没有好好跟它道别,它就突然的从我的生活消失了,所以它成了我记忆深处的一个痛点,人类和汪星人能够建立起的感情有时候比人和人的感情还要深,我在想,这是为什么呢,也许是这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单纯的爱吧,我爱你,对你好,你爱我,忠诚于我,陪伴我,这就行了。
今天我专门从QQ空间翻出来8年前上传的拍摄于10年前的你的照片,看到你可爱的模样,往事历历在目,感谢有你这样一位特殊的朋友陪伴过我走过一段岁月,谢谢你,豆豆╭(╯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