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旁边,一个摆蔬菜摊的老大娘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的柳条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满满一大筐绿油油、粉嫩嫩的红薯叶。
我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这些可爱的小生灵。突然,一种熟悉的家乡味道瞬间涌入我的脑海。做一道蒸红薯叶的美食,对,就是它了。我毫不犹疑地买下一大捆,把它们轻轻地带回家。
热气腾腾的锅台边上,一张布满沧桑的脸庞,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一盘散发着家乡味道的蒸菜。红薯叶,又让我找回了故乡的味道。
北方的盛夏时节,田野里,岭坡上,到处都可以看到红薯蔓的肆意疯长。它们或三五成群地爬过土沟,盘根错节,或者枝枝蔓蔓你追我赶,蜿蜒前行,将一条条长长的绿丝带,绵延成一片绿色的海。到处彰显着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丰收景色。
每当此时,母亲便会挎上小篮子,到田地里采摘鲜嫩的红薯叶。她要给我们制作一道童年记忆中的美食。
母亲的制作方法非常简单。先把叶片洗净,沥干水分,再搅拌上玉米面或者少量的面粉,放上少许盐之后,连续翻搅叶片,然后码在盘子里上锅急火蒸。只消十几分钟的功夫,便要立即出锅。
此时蒸得时间不宜过长,否则菜叶变色不说,也会因此影响口感,不够脆爽。
蒸菜不急着吃,先慢慢凉透,再以磨好的大蒜蓉调配口味。将蒸菜叶向蒜蓉里一蘸,一张嘴,一仰脖,那种熟悉的家乡美味,顿时唇齿留香,充溢整个心头。既可当饭,又能当做菜肴。
凡是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都会对小小的红薯记忆犹新。我们北方人管红薯叫地瓜,南方人管它叫红薯。不管是红薯也好,地瓜也罢,虽然叫法各异,但是在那个贫穷的岁月里,它所担当的职责是一致的,那就是果腹充饥。
红薯的生命力极强,对气候、温度没有过高要求,也不需要太多的水分和养料。山坡上,路沟旁,小河边,不管是平原沃土,还是沟岭坡地,它从不挑三拣四,只要不碰上大旱天气,都会有一个好收成。
从我记事开始,便跟着父母走进大自然,一起栽种红薯秧。父亲先用洋镐刨地,然后调出畦子,整出一道道高低起伏的小土沟,沟顶挖坑浇水,用土将秧苗根部掩埋压实。沟下则最大限度地保证红薯耐干旱怕涝的特性,保证水分的疏通无阻。
劳动是艰辛的,行走在千沟万壑中那被扁担压弯的脊背,湿漉漉滴着水的衣衫,裹满泥巴的双手双脚,以及洋镐与坚硬的石头猛烈碰击所发出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久久在山野回荡,回荡。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苦水中泡大的我,更懂得这样一个道理:想吃到甜甜的红薯,你得用辛勤的劳动和汗水来兑换。
社会的变迁,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让红薯和蒸红薯叶逐步淡出了餐桌的主阵地。乡下人都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人们不再吃这种熟悉的味道,他们疏远了土地,远离了庄稼。红薯叶,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可是,记忆中那份久远的清香与绵甜,以及红薯坚强不屈的生命活力,给予了那个年代的人们成长的勇气和力量,更留下一种淡淡的思念。
就着记忆,我努力回忆着母亲的做工,精心制作这道家乡美食。我想让母亲和家人一同品尝这道最朴素的忆苦思甜饭,找寻那些曾经的记忆,围在餐桌上慢慢品尝以前的岁月,回味当下日新月异的好生活。
那是一段早已定格在岁月长河中泛黄褪色的记忆,是一种儿时充满记忆的味道。它虽然悠长,但最值得收藏回味,最难以忘却。感恩红薯叶,在那个贫穷时代给予我们丰厚的馈赠。
有天中午回家,走到巷子深处,又碰到了一位摘红薯叶的老大娘,她一边笑呵呵地摘着叶片,一边大声地招呼我:“闺女,一会儿到我家吃蒸红薯叶哦,这些小叶片可神奇了,不仅可以美容养颜,还能让人延年益寿呢!”我听了,使劲点了点头。
走遍了南北西东,也到过了许多名城,静静地想一想,我还是最爱我的故乡……
因为懂得,且生活,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