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思绪繁杂,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却感觉似乎是回到了家里老屋,独自一人在一楼睡觉,睡得很重很沉却又好像是在半睡半醒之间。屋外面却好像不太安宁,于是起身想去看看,却发现大门只是虚掩,不知是谁连门栓都没插上,想着大半夜和外面不安宁的环境,不禁一阵恐惧从心底升起,赶紧把每个门栓一一销上。走到后屋呼唤爷爷,在听到一声有力量的“诶”之后,顿时感觉放下心来。突然睁眼,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做了个梦,躺在床上擦着额头上的汗,不知是在回味还是在消化着梦里不安的情绪,过了好一会,才突然惊觉:爷爷,已经去世十多年了。
记忆中的小时候十分纯净,爷爷奶奶的屋在我家后面,靠着河堤,屋旁边的菜园子里有一颗很高很高的枣树,后边是一块小竹林,经常会有喜欢钓鱼的朋友到竹林里砍竹子做钓鱼竿。爷爷家里有一个小竹板凳,是爷爷亲手做的,那个时候每天放学回家,如果家人没人,我就会背着小书包跑到爷爷家去做作业,个子小够大桌子委实有点不太方便,所以大多时候我是坐着小板凳趴在大人坐的椅子上写作业的;如果家里有人,我却还是会跑到爷爷家,可能是我喜欢那个小板凳,也可能是我更喜欢爷爷奶奶为我准备的饭菜。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爷爷炒的“油盐饭”,只用白米饭放上一点油,加上一点自家做的豆瓣酱,端着那个小碗,每次也能吃的干干净净;有时如若还能放上一个鸡蛋,那便感觉更是满足了。
记忆中我家养过一头水牛,为了方便耕种。住在河堤旁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堤上绵绵不断的青草是牛天然的饲料,每天早晚固定不变的放牛和牵牛是爷爷的工作。许多时候,傍晚时分,河堤上都会出现这样一幅画面,一头牛在那安静的吃草,时而抬起头来叫唤一声,好像在感叹太阳落山了,一天又过去了;一个老人在抽着旱烟,手里牵着拴牛的绳子,在等着牛吃饱之后牵牛回家;一个小孩在周围跑着,时不时跑到老人身边央求着什么。如果你是个有趣的人,你会听到小孩在对老人说:爷爷爷爷,你就让我骑一会牛吧。想来不禁莞尔,孩子的心总是单纯而好奇的,看到别人放牛会骑在牛身上总想自己也尝试一番;而爷爷自然担心孩子骑牛会不安全自然每次都不应允;而牛却听不懂这对祖孙在说些什么,只顾自己闷闷的吃草。如果此时有一位画家路过,我想他一定会记录下这幅唯美的画卷:一轮火红的落日,一头壮实的水牛,一位慈祥的老人,一个调皮的孩子。
爷爷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他最疼爱的小孙子考上大学,而他的小孙子从小到大却也从来没让他失望。从小学的优秀学生,到初中拿了那么多奥赛奖状,最后顺利的考上县一中,爷爷每次和外人谈起他的小孙子,说话的声音都会高出三分。而当我满心以为我会顺利的考上大学实现爷爷一辈子心愿的时候,高二那年的春节,却成了我和爷爷见的最后一面。高中的学业总是繁杂,匆匆忙忙的过完春节就得赶到学校继续上课,现在想来那时候我走的时候爷爷似乎没有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似乎也没有给我拿他平时别人送给他他却舍不得吃的东西让我带着,那时的我却浑然没有觉察到爷爷的这些变化。而等到有一次要放月假的时候,家里打电话来说爷爷已经去世了,让我放假之后赶紧回家。放下电话的我当时像是懵掉了,想哭却哭不出来了,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要是最疼爱我的爷爷去世了我会怎么面对,我幻想过无数个不同的场面,而当这件事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却是这样的不知所措。回到家里看到那座高高的坟头,当我止不住眼里的泪水往下掉的时候,那一刻才深深体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爷爷,您终究是没看到我上大学就走了吗?
小时候,爷爷给我洗澡,对我说过一句话:“挺伢子,你长大了还会记得你小时候我天天给你洗澡吗?”爷爷,我想对您说,我不仅记得您给我洗澡,我还记得您在我每一次贪玩丢掉学数学的“小竹棒”后都会拿起您的篾刀重新再给我做一套;我还记得您在别人不了解情况批评我时护着我去吼别人;我也记得您在我调皮时用您的手敲我的脑袋……而我也更加记得也会永远记得,那些傍晚,河堤上,一个祖父,一个孙子,一头水牛,一轮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