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囚瓷路,而无归来人。
江南的雨淅沥沥下。
“帝柳,你要去哪儿?”
少女背着磨损老旧的布包,走在泥泞的小道上。
许淮森举着一把天蓝色的雨伞,急切地追赶她。
“淮森哥,如果有一天我回来,你一定要装作不认识我。”
“因为那时候的我,一定不是现在的我。”
帝柳搂着背包噔噔朝前冲,再也没有回头。
她的身影单薄,肩骨偏窄,看着小小的,在空旷的荒野里,她就像一只离群的孤鸟。
她跑去的方向,是拉袍村百里外最大的坟岗。
那里是骨山的入口,也是帝家所有人的墓地。
自帝柳出生,帝家人一个一个意外死亡。
今天是帝柳十二岁生日,她唯一的亲爷莫名去了骨山,直到落日余晖,老爷子再也没有回来。
帝柳曾经悄悄告诉许淮森:帝家人……只是为了替她守墓。
—
沈轩在包厢里吞云吐雾,跟队友连麦打游戏正打到兴头上,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浇灭了他的兴致。
“打完了?妈找你。”
女生垂着头,脸色有些病态的白。
“这局还没完呢。”
沈轩嘴里叼了根烟,清俊的眉有些不耐。
“那我等你。”
沈柳肩抵在门边,脸上的表情比起一般人算得上寡淡。
“随便。”
他顾不来她。
一局打完,沈轩看着一旁像个木头的沈柳,想了想,还是关了电脑,跟她回家。
路过小卖铺顺便买了两桶泡面,他吊儿郎当将手搭在许柳肩上,嘴里还嘀咕着:“钱不够了,不然还能买两罐啤酒。”
拐进一栋老住宅区,沈轩上到五楼就开始拖拽着沈柳的胳膊,嚷嚷好累,走不动了之类的话。
楼梯里的灯晃了两下,像是电压不稳,好在两个人平常习惯了。
这里是比较老旧的住宅区,楼里的电路多少年没翻新,平日里用点功率大的电器都会跳闸,别说是灯泡闪两下。
“柳柳,我是不是眼花了,对面是不是有个人影啊。”
那是对面七楼,楼梯窗口前有一个穿红裙的女孩,女孩扎着双马尾,就那么直勾勾看着沈轩。
清冷的月光落在女孩灰白的面庞,格外渗人。
沈柳随意扫了一眼,收回视线,一言不发上楼梯。
沈轩松开她胳膊,凑近窗口,为了看清一点,他用手揉了揉眼睛。
结果发现再睁眼,对面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影。
他纳闷着,提步赶上沈柳,自然牵住她的手,笑嘻嘻说:“你说这世界上有鬼不?”
“有的。”
沈柳看似很随意地敷衍一句。
七楼到了,沈柳敲了敲门,穿着睡衣的安云打开门。
“我订了外卖,你们两个都还没有吃饭,趁热吃。”
外卖是为她和沈轩订的,安云去了卧室一趟,拿了张面膜边看电视边敷面膜。
等沈轩和她吃得差不多,安云关掉了电视开始说事情。
“我要再婚。”
“哦。”
沈轩无所谓,反正早已经见怪不怪。
沈柳反应比沈轩还浅。
“下周就搬去吴家,这周末你们吴叔叔会安排一个家宴,你们和他三个儿子先熟悉一下。”
安云似乎也料到了沈轩这种不咸不淡的反应,也没多在意。
洗完澡,沈轩披着浴衣走出来。
沈柳拉开窗帘一角,漆黑的瞳孔似乎陷入外边漆黑的世界,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身后,看着身影更单薄。
他皱了眉,拿出来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沈柳也听话,坐在床上,眼睫垂下,似乎在想事情。
“在看什么?”他问。
“鬼。”
沈柳回答。
沈轩噗嗤一笑,手里的吹风机都抖了一下:“我刚刚那会儿眼睛出了问题。”
“对的,眼睛出了问题。”
如果不是眼睛出了问题,一般人根本不会看到那种东西。
除非,有鬼刻意。
“睡了。”沈轩收好吹风机,沈柳自己拿梳子将头发顺直。
熄了灯,沈轩将沈柳搂得紧紧的,一只手摩挲着沈柳下颚的伤痕,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
“柳柳啊,来我们学校吧。”
“虽然我们十一中学习氛围没有三中好,但我可以保护你。”
“你是我妈养的童养媳,童养媳嘛,哪里能被人欺负。”
半晌,她闷闷回了一句:“好。”
沈柳没能去十一中,因为安云的那位再婚丈夫吴谦是一个有名的企业家,他将沈柳沈轩全部花钱塞进了一中。
周末那顿家宴,吃得还算相安无事。
沈轩不闹,沈柳一直话少。
吴家三个儿子来了大的,大的性格看着是沉稳的。
至少在饭席上是这样的。
事情就这样订下了,下周搬家,随后入学,再三周之后是婚礼。
然后夏末的时候,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