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但要让你死,而且要让你心服口服。
这是凌素飞的心念,也是他的信念。他觉得空闻大师和其他的高手不太相同,所以他要听完空闻大师的说法,然后再要了他的命。
只听得空闻大师道:“贫僧愿意接施主三掌,若是贫僧能扛的下施主三掌,施主放下手里的剑,跟贫僧上少林,无论生死,听从发落。若是贫僧接不下施主三掌,便任由施主来去,绝不反悔,如何?”
凌素飞问道:“这三掌大师都不会还手?”
空闻大师道:“不会。”
“好。”凌素飞冷冷道,“你要赌,我便陪你赌。”
话音落下,凌素飞已打出第一掌。
冬日的阳光并不强烈,但凌素飞这一掌击出,几乎连沙子都变得滚烫。
空闻大师真的没有反击,也没有躲闪。他已运起真力,使出的正是“不坏金身”。少林七十二绝技,“不坏真身”就是其中之一。这不坏金身“”的防御能力,远远凌驾于金钟罩铁布衫。
只听到一声类似撞钟的声音,凌素飞的一掌仿佛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真金雕成的佛像上,空闻大师倒是纹丝不动,凌素飞却反倒被反震之力甩出,足足有三丈之远。
凌素飞落足实在后,还是觉得五脏六腑如在腹内翻滚,他强提一口真气,才渐渐恢复回来。他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低估了这少林高僧,难怪空闻大师有胆量接他三掌,如果接下来再以这样的掌力攻击,别说三掌,就算是三十掌,也未必能伤的了空闻大师。
空闻大师淡淡道:“还有两掌,凌施主。”
凌素飞不想在空闻大师示弱,再提一口气,一个空翻,回到了空闻大师面前。
他稍微定定心神,手臂在空中画个圆弧,带着虎虎风声,一招融合阴阳无敌武功的“血手印”
击出。
又是一声撞钟式的响声,这次凌素飞虽然有所准备,但是身子还是被“不坏金身”的反震之力带的止不住地倒退,倒退了五六步有余。
凌素飞喘着粗气,他额头上也渗出黄豆般大小汗珠。空闻大师还是神色不变,静静地站在原地。
空闻大师的嘴角露出了微笑,道:“施主,还有最后一招,若是最后一掌还是奈何不了贫僧,施主就只能乖乖和贫僧去少林了。”
这句话就像冷水泼在了凌素飞的头上,他不甘心。
还有最后一掌,前两掌都奈何不了空闻大师的“不坏金身”,最后一掌要使出怎么的武功,才能破的了这“不坏金身”?
倘若最后一掌还是无法奈何不了空闻大师,凌素飞岂非就不能不跟空闻大师上少林?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也是最不能容忍的。
愿赌服输,这是不容更改的。
凌素飞觉得自己并没有错,错的本来就是这些名门正派。
如果最后一掌还是奈何不了空闻大师,他宁可自刎,也不要上少林。
他已坚定了自己的内心,赌输了,就了结自己的生命。
种种武功在凌素飞脑海里电闪而过,突然他想到了宦喻楼,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当时宦喻楼无声无息打向自己的那一掌。他决定赌一把,就用宦喻楼的招式,因为他再没有别的选择。
凌素飞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他收回手臂,再缓缓递出,无声无息地一掌按上了空闻大师的胸膛。
是继续找名门正派算账,还是在此自行了断,成败就在这一掌上了。
但听得“砰”的一声,空闻大师的身子居然剧烈地晃了一晃,然后血丝从他的嘴角溢出。空闻大师能感受出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他的“不坏金身”被一股诡异的真力撕破,再失去了效力。
空闻大师知道这是什么招式,也知道这一掌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没有躲闪,是因为他不能失信于凌素飞。
“大绝灭印,御尽智法无限心经的武功。”空闻大师勉强笑道。
凌素飞终于松开了一口气,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一掌的名字,这一掌的师承。
“大师输了。”凌素飞忽然看着空闻大师,“所以大师已没有资格再阻止我。”
空闻大师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流露出无尽悲伤:“贫僧还是希望施主回头是岸!”
凌素飞没有回答,他握紧了手里的剑,身子如箭离弦飞出,径直地奔向空闻大师。
空闻大师不躲,不闪,双手合十,低吟佛号。
剑穿过他胸膛,直没至柄,鲜血沿着剑锋流淌,似乎空闻大师要以此洗净弟子们的罪孽。
日薄西山,天边还残留着些许的微光。
“住手!”丁谨的身子好像比他的声音更快,可是他毕竟还是迟了一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凌素飞洞穿空闻大师的心脏,他的眼里交织着悲伤与愤怒。
凌素飞收剑,霍然转身,他注视着丁谨,目光里升腾起一丝暖意,但转瞬又变得冰冷。
丁谨望着凌素飞,没有说话。
玄武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仿佛天地之间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很长时间的沉默,好像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没有风声,也没有黄沙的流动。
这是一种奇怪而诡异的压力,这压力中带着一种令人崩溃的气息。
凌素飞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沉默,他冷冷道:“你都看到了。”
丁谨眼里交织着复杂的情感,有悲伤,有惋惜,有不解,也有失望。
“真的是你杀这些名门正派?”
凌素飞没有否认,他不需要。
“这些名门正派,都是一样的该死!”
丁谨不解地道:“空闻大师呢,空闻大师可是一位得道高僧!”
凌素飞冷冷道:“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好说的。”
丁谨垂头不语,又是一阵沉默,他忽然抬起头,问道:“风铃长街杀人留字可是你,血洗白虎集可是你?”
凌素飞道:“人都是我杀的,可我从不会留字。”
丁谨忍不住叹息道:“夺走神刀的不是你,神刀大会杀那些豪杰的不是你,你可以离开,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一定要杀那么多人?”
凌素飞的目光变得更冷,他哼了一声,道:“我已经说过了,他们全都该死!”说到这里,凌素飞顿了顿,一字一字接着道,“这世上,总有杀不完的薄情郎,诛不尽的负心贼!”
丁谨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凌素飞,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采,他发现自己已渐渐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他觉得自己认识的凌素飞,虽然有些冷漠,但不至于如此偏激。
凌素飞见丁谨不语,居然叹了一口气道:“你我到底算是相识一场,你现在离开,我不会杀你。你虽然对不起崔玉兰,但是你总算还是为崔玉兰拼过,不至于罪无可恕。”
丁谨笑了,笑了很有讽刺意味,道:“那在下是不是要感谢凌少侠的不杀之恩。”说到这里,他话锋一变,转为质问,“你接着来,是不是还要杀人?”
凌素飞冷冷道:“我要那些名门正派、英雄豪杰,全都下地狱?”
“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更改。”
丁谨闭上了双眼,又缓缓睁开,他到底还是念及曾经和凌素飞的感情,他还是忍不住劝道:“你现在上少林认罪,方丈也许会饶你一命,收手吧。”
凌素飞道:“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何需认罪,又何罪之有?”
丁谨叹息道:“这么说,你是打算一错再错了?”
凌素飞眼神里掠过剑锋般的寒意,道:“你若走,我不拦你,你若再得寸进尺,就不要怪我剑下无情了。”
丁谨倒抽了一口凉气,道:“看来,你我之间,剩下的情谊已然不多了。”
凌素飞不语,他的手,又紧紧握上了剑柄。
丁谨仰面朝天,凝视着天际溜过一缕悠云,意味深长地长叹道:“世间最无奈处,莫过于此!”
凌素飞冷冷地瞧着丁谨,还是不语。
丁谨的目光一寸寸移向凌素飞,最后停留在凌素飞冷峻而略显苍白的脸上,他盯着凌素飞双眼,一字一字道:“你若还想继续执迷不悟,就要先过我这一关。”
他说出这句话,内心有如被万千毒虫叮咬。
凌素飞的目光丝毫没有避让,他依然冷冷道:“你要一决生死,我便与你奉陪。”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接着道,“三天后,朱雀峰,我在那里等你。”
“为什么不能是现在?”丁谨问道。
“你我终究是相识一场,我不想你和这些卑鄙无耻的名门正派死在一起。”凌素飞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是他的眼睛却掠过了一丝暖意。
但是丁谨没有注意,他本该注意到的。
丁谨转过身去,背对着凌素飞,道:“好,三天后,朱雀峰,你我之间,只能是一个活着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