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鱼缸里的乌龟再一次越狱失败,四脚朝天,这不知是它第几万会越狱失败了。鱼缸里有两只乌龟,养了很多年,但我依然分不清公母,一只生性安静,一只永远充满战斗力,不仅时刻想越狱,饿了还会咬另外一只的脚趾,若仔细观察指甲都被它咬掉了。同是生活在一个缸里的乌龟,做龟的差距还真的很大。
让我想起很多年前养过两只乌龟,两只很健康的乌龟,它们都充满斗争精神。那时候我还住在老房子里(现在住的房子也10年了,是不是也应成为老房子了。)那里的阳台长长的,阳台摆满了妈妈不舍得扔的东西,所以每次走进阳台都要侧着点身子,不然就得和一个木质立柜碰一下,挤过去就是一个大大的铁桌子,现在看来很像厨房用品,铁桌子上面是卫生间的小窗户,窗台上摆满了杂物,大多是爸爸捣鼓东西时用的器具,里面有一个东西印象很深刻,现在想想应该是铅球,后来锈迹满满的也不知丢去了何处。前方就到里主卧室的窗户下面,窗户下面有一个破裂的大鱼缸,乌龟当然不在里面啦,里面装满了书,大多是最后要卖的。鱼缸边上还立着一个木色柜子,里面装的什么,我现在都不知道,在立柜下面一个小鱼缸里,生活着两只乌龟,它们从来不咬对方的脚趾、尾巴,和谐共处,就是吃起饲料来也是很香的。到了冬天两个家伙就安静地窝在里面。
过去时间过的很慢,总感觉来得及,马上要考试了,先玩一会再学习,时间来得及,不知不觉就到了高考的那一年冬天,那一年的春节过后,我要去参加艺术生的省考,家里对考试甚为重视,一家三口坐上在火车上,我装模作样地听着MP3。6个多小时的火车,下了火车,父母毫不吝啬地在一栋高高的大厦里订了一间3人住的客房,现在回想,对于收入不高,又要照顾姥姥的我们来说,那房费是不小的数目,妈妈说,休息好才能考好。可是时至今日我依然认为三五百元是个不小数字。
考场在一所艺校,早晨在酒店吃早餐,坐上103路公交奔赴考场,路上差点吐了。考试很快就结束了,会做的全做了,不会的也做的。另外一处考场在一所大学的音乐学院里,必须在天没亮,踩着厚厚的雪,才能去考试的地方,在冬月的光辉下,能看到黑色的人海,这也是省考的一部分,后来在早晨10点就考完了。4项科目考完了,我们立刻打道回府,踏上火车,也不知道自己考的怎样,这可是决定命运的第一步。
回到那小小的家里,收拾好行李,刚坐下来,爸爸在阳台主卧窗户那对我和妈妈说,咱们去考试,忘记乌龟了。原来是冬天太冷,为了给乌龟保暖,把它们放在一个鞋盒里,半盖上一个小毯子,清晨再打开。走的那天忘记打开了,毯子掉下去把两只乌龟盖在下面,就这样一只活了下来,一只成了标本。
多么可爱的乌龟,想象它想爬出来又无能为力的挣扎,妈妈和我都为此感到悲伤,同情、伤心时又感觉自己做了错事,懊悔之情阴霾了好几天,又过去几天,就一点都不悲伤了,但看到它的标本还会想起来,就像生命中一些抹不去的记忆。
上大学的第一年,我们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重新买了两只乌龟,妈妈给它们起名字叫“波波”“浪浪”,没想到波波一只是越狱惯犯,不放弃一切可乘之机,小小的监狱围墙,成了它做引体向上的健身器材,两只爪子趴在鱼缸边上,头伸的老长。好几次早晨起来,趴在地上找这家伙,它越狱后,就喜欢找一个不见过光的角落,自己在那捣鼓,抓住它,它还很不乐意,四个爪子在空中不停挠,为什么非要越狱呢,是因为鱼缸太小,还是对自由的渴望,后来波波死了,它只是喜欢黑暗的地方静静地趴着。
波波走了,浪浪自己在鱼缸里,再也没有波波的骚扰,我无法揣摩浪浪的心情,只能猜测它可能会感觉怎么没乌龟跟它抢食物了,太阳充足时,也没有乌龟趴在它壳上晒太阳了,现在它可以自己享受完整的阳光了。
一天,浪浪迎来了它新的伙伴,一只新的“波波”来到它的生活,小鱼缸里又变成了两只乌龟,新来的波波很调皮,个头比浪浪小一圈,吃东西很积极,也不是很怕人,看见好吃的,会先把浪浪挤到一边,估计浪浪万万没想到,新的伙伴也是小霸王。夏天,太阳出来了,它的背上又多了一个家伙,遮挡了属于它的阳光,这和原来的波波如出一辙,浪浪总那么温柔,不反抗,生活给它鳕鱼,它就吃鳕鱼,生活给它虾仁,它就吃虾仁,如果生活给它吃饲料,它也欣然接受。如果浪浪是一个女孩儿,一定是一个听话的好女儿、好媳妇。
逆来顺受,是一种坚强的品质吗?
阳光下,新来的波波,趴在浪浪的壳上思考着。
此刻我坐在电脑前,身后是圈住它们生活的鱼缸,听着波波掉下去的声音,它又一次越狱失败。在越狱方面,新波波可不及老波波,但就是这样,新波波依然不放弃,日复一日地练习肱二头肌,偶尔它也会越狱成功,又正巧被我这个狱警发现,无奈,它还得“空降”回它的牢房,回到牢房的波波会休息一会,平静一下心情,鼓起勇气信心,为了自由再次爬上高墙,浪浪在一旁静静地趴着,“斜着”眼睛看这个家伙,可能在说:一会掉下来又砸在我背上,你不知道咱的地儿小嘛,说好了,一会掉下来,四脚朝天,我可不帮你翻身呢。波波才不理会浪浪的“抱怨”,它只管一个劲的实施越狱计划,在我看来,它的越狱计划动静实在太大了,无数次掉下去,无数次爬起来,有时候掉下去角度没选好,四脚朝天,我有时会看着它自己翻过身子,着实有些费劲,一侧的两只爪子费力地找支撑点,翻过身来仿佛都能听到它气喘吁吁的声音,它的目光坚毅,还会用一直爪子像人一样“擦汗”,眨巴眨巴眼睛,猫两眼一旁的浪浪(“猫”是本地语言中 “望”和“看”意思),好像表示不服,哼!你这个家伙,就知道看热闹,也不帮我一把,来!把你的后背借我用一下,我好踩着你翻出去!
翻出去不是还得坐专机回来嘛,浪浪眨巴眨巴眼睛,把头扭到一边,喏,你愿意踩就踩吧,反正地方就这么大,不想让你踩都难喽。
有时候波波掉下去,四脚朝天,翻不过来,我也会助它一臂之力,它翻过个来,喘着粗气,擦擦眼睛,眼神中好像认识我似的,好像说:嘿,大脑袋,这地方太小了,你看不到我都长这么大了?不是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嘛,你得让我看看精彩是什么吧。
偶尔夜里,波波会越狱成功。早晨起来一家人趴在地上找它,每次都是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它自己安静地趴在那,好像睡着了,一点都不躁动,当它坐上“专机”后,在空中一副朦胧的样子,好像在说: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里去。
到底什么是精彩呢?
永不妥协,是一种坚强的品质吗?
晨光下,浪浪静静地趴在那里,思考着什么。
昨晚下了小雪,赶上墙头雪刚融化,刚融化的雪也没想到,它们刚蒸发,就迎来新的姊妹,就像决定命运的事件是一步接着一步,这应该不算是雪上加霜吧。
窗外有一堵围墙,围墙那边空无一人,我在围墙这一边,这应该不算是两个世界吧。
我和波波都能看到窗外那一小片蓝蓝的天空,这算不算井底之蛙呢。
顷刻,波波再一次开始它那糟糕的越狱计划。
专机,浪浪一动不动地说。
哼,看看我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