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女儿脸颊通红，母亲的直觉告诉我，她发烧了。亲了亲额头，果然不一样，有种灼热的感觉，回到办公室一量体温，39.4度，她却还是那么贪吃贪玩，一直在吃红枣核桃。我安顿好学生，和她一起去医务室看病。她挽着我的胳膊，个子高到了我的鼻尖，不停地和我说着有趣的事儿！走到空旷的操场，时有没课的老师三三两两的散步，夜风习习，恍然觉得不是深冬的夜晚，仿佛是春寒料峭之时，乍暖还寒，她却已经变成一个大姑娘了。
九年前的今天，我违背计划生育政策，怀了女儿。违背政策带来 的种种烦扰，回忆起来苦不堪言，有不得不远离工作岗位远离家人客住异乡的无奈，有离开儿子和夫八十多天的困苦，有劳心劳财的疏通为官者的痛心，种种愁苦种种烦闷，加上产前的种种忧郁，一个人闲坐时总在想，生个女儿就起名舒畅吧，希望她能给我的生活带来舒服欢畅，也希望她的一生舒适畅达，快快乐乐。
女儿终于顺利出声，按照安阳当地的风俗，六尺红布遮住了她小小的身躯，一根桃枝压在红布上，一个路口抛撒一枚硬币，寓意前途无量。夫坐在车里，很认真地做着这件事，一路从安阳回家，女儿不哭不闹，我几次出神地想，长大了，她应该是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儿吧？
好像是一个瞬间，她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大姑娘。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处处都是夫的影子。夫也总是开玩笑说，看见了女儿的额头，就看见了他自己的额头，高高的，光光的。随着年龄增大的还有她的智商，学习起来很轻松，她总能安排好自己的时间写作业，从而抽出更多的时间来读书。我也总是开玩笑地说，女儿的智商像我吧，聪明，能有条理地安排自己的事情，能明白自己哪个阶段到底想要什么，夫总是笑我矫情。
操场通往医务室的路灯，拉长了我们的影子，夜风吹动了我们的发丝。女儿轻轻地说下辈子她要做妈妈，让我做女儿。我很惊讶，问其原因，她竟然说，如果她是妈妈，会更尽心照顾女儿，也就是我，不像我照顾她一样那么马马虎虎。我冤枉，我怎么就马马虎虎了？再问竟然无语。
一阵沉默，女儿小小的脑瓜里，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也许在她的内心深处，住着一个公主，又住了一位会魔法的女巫吧！
记得她六岁那年，家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公公婆婆住到了哥哥家，儿子去了县城读书，夫也好久才回家一趟。每天给她做点好吃的，陪她看书，陪她做游戏，陪她去找小伙伴，真的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女儿依旧和夫最亲，亲的我有点儿嫉妒。夫回家后，早饭一直是他做，我总是很晚才起，一天，女儿一本正经地和我说：“妈妈，你能不能勤快一点儿，别老是让爸爸做饭啊？”明明是我给她做了一个冬天的饭好不好，她爸爸才做了几顿，她就心疼了。
上次回老家，女儿看见家门口一个邻居在十字街口买早点，刚结婚的女儿女婿都来帮忙。回家就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妈妈，等我结婚了，你也去十字街卖早点吧，我也找个人帮你的忙。’一旁的婆婆笑得喘不过来气，“让谁来帮你妈妈的忙啊？”“我老公呗！”女儿淡然地随口说出，我和婆婆却笑得东倒西歪了。
有一次，吃早餐时我发现她换成了洪七公式的发型，去问缘故。她和她的班主任牛老师坐一块儿吃着早餐，咕哝了一句什么我们听清。牛老师笑得合不拢嘴，问我：“有没有听清楚你女儿说的什么？”我摇头，示意什么也没听见，牛老师学着女儿的语气：“我现在练习梳这样的辫子，将来我有了女儿就会给她梳这样的发型了！”童言无忌，让我们一师一母哑口无言。
前几天我生日，夫送了我生日礼物。送女儿英语班时，女儿问我：“妈妈，爸爸送了你生日礼物吧？”“嗯！”我不在意地回答。“往后记住，不许再和爸爸吵架了。”我一愣，原来，女儿挖了坑在这儿等着我啊！出发点还是心疼她的爸爸！昨天，和同事一块儿在办公室聊天儿，说起了班里家长离婚的孩子的生活状况和学习习惯都不太好时，一旁认真看书的女儿幽幽地说：“所以啊，往后别再和爸爸吵架！”她旧话重提，我追问了一句：“为什么？”“因为我们班好几个同学爸爸妈妈都离婚了，我看着都不好受。要是你们离婚了，我和哥哥肯定都会和你过吧！爸爸就一个孩子都没有了，那多孤独啊！”都说女儿上辈子是爸爸的情人，此话应该一点儿都不假吧！她话里话外，可都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啊！
一个不满九岁的孩子，对世事的洞察力丝毫不亚于成人，至情至性，至真至纯。看书的时候，一个选择看童话故事，看历史传说，看人物传记，看校园小说的女孩儿，把书上的内容生活的经历过滤到心田里的，竟是我无可比肩的真知，着实令我汗颜！
丁酉年冬月初五记于女儿生日前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