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道人一声惊呼,打破了神仙谷百年的沉寂:"快来看,凤凰树上长出一个人来了!" 但是对于这些看尽天地变化,历尽世事苍桑的神仙来说,就算是凤凰树上长出一条飞龙,十只金翅大鹏鸟也不会觉得奇怪,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白眉仙人继续数他垂到地上的白胡须,有几根胡须断了,白眉仙人将它们装入锦袋,准备葬入发冢,他的发冢已经有好几里长。
灵龟真人在蚂蚁城堡细心的照料着蚂蚁: "那人死了没,死了给我的蚂蚁做饲料。"
笑和尚打着哈哈从高高的庙堂里飘过来: "终于有个死人,让老纳为他超度一番吧,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飘移到凤凰树下,一甩长袖那树上之下啪的一声掉到他眼前!
哭道人惊叫: "和尚你做什么,这人不死也会让你给摔死。"
地上是个眉目清秀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衣着完整,也没看到他伤到哪,双眼紧闭,睡着了一般。
笑和尚哈哈的大笑: "哭兄,天上掉下个小道士来,不知是你哪一辈的徒子徒孙。超度的事和尚最拿手,和尚乐意代劳,上天有好生之德!
哭道人说: "那么多年的金刚经都白念了,好生之德是让人生!" 说罢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轻轻一点,地上的少年重又回到树梢上。
笑和尚嘻嘻一笑: "生便是死,死便是生,死亡才是永恒的长生,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快点超度了吧!"纳衣的长袖一挥,树上之人又被摔落在地上。
石小桥在第一次被重重地摔地上时,就已经醒了,只是他的眼皮无比沉重,他怎么用力都挣不开。他心想,我这是在哪儿呢?我死了吗?他是奉师傅之命上山采血灵芝的,师傅说只要他采到灵芝,以后就不用天天倒马桶,为此,他才冒着性命之忧爬通天崖。
第二次被摔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散了架。他心说我一定是死了,而且下了十八层地狱,被两个恶鬼折磨着。可是听人说只有做尽坏事的人才下地狱。我才活了十几年沒做过多少坏事,就这样胡思乱想之际,他又被挂上了高高的树梢。
石小桥在树梢上荡悠,他吓得连忙告饶,对不起师傅,我偶尔也做一两回坏事,偷喝一两口你的酒,怕被你发现又往酒壶里兑些水,以后再也不敢了。
石小桥又被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得他一佛出世,两佛升天。师傅救救我,今后再也不敢往你鞋子上放毛毛虫了,你快烧些纸钱让这俩恶鬼放了我吧。
突然一个声音钻进他的耳朵。小子,你鬼叫什么,我们不是鬼,我们是神仙谷里的神仙。我是笑和尚,老纳为你念些往生经,让你早死早投生。
石小桥怒道: "什么狗屁神仙,我还没死呢!我也不想死!"
笑和尚笑道: "你现在是没死,可是过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死。死了多好呀,老纳一心求死,却死不了!"
石小桥本能的哈了一声,本少爷有一千种死法。笑和尚忙把身子俯到他的眼前: "少爷,请你教老纳一种死法,老纳传授你一千种活法,怎样?"
石小桥说: "我已经被你们摔的气若游丝,马上就要一命鸣呼了,教不了。"
哭道人说: "这还不简单吗?我渡你你一口仙气,说完果真朝着石小乔的脸上吹了一口气。石小乔只觉得一股腥臭之气从鼻孔钻进四肢百骸,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石小桥骂道: "什么仙气,比我师傅的马桶还臭!" 笑和尚说: "臭就对了,那是哭道兄肚肠内千年积食之气,没被熏死算你命大!不过对你们凡人而言,又确实是起死回生的仙气。"
哭道人: "别听笑和尚胡扯,快说说你的一千种死法。"
石小桥: "这还不筒单,上吊,喝毒药,抹脖子,跳井,那样不死人?" 笑和尚说: "这些对凡人而言一种就能死两回,对我们神仙没用。上吊只是阻断喉咙之间的气,让上下之气不连通,我们做神经的都有闭气的功法。而且我们的身体自然是炼到百毒不侵的境界。抹脖子只是放血,血流干后,身体像僵尸一样,我们依然能存活,跳井这招就更没用。
石小桥一听傻了眼。真是死不了的小强呀,让人好生羡慕: "那就别吃别喝,活生生的饿死!" 哭道人说: "辟谷就是挨饿。是修炼神仙的第一步,我们要是受不了忍饥挨饿之苦早就死了几千回!又怎么能成为神仙?"
连饿都饿不死,真的不是人啊!石小桥: "把脑袋砍下来准死了吧,你们真傻,怎么不互相砍脑袋。"
笑和尚道: "还是死不了,你没听过刑天被砍去脑袋后用双乳为眼,肚脐为口,手拿方天画戟大战天神吗?"
石小桥心说,该不会这两个就是无头鬼吧。哭道人轻斥: "别再胡思乱想,快点说出别的死法!"
石小桥: "连你们神仙都束手无策,我一个小小的凡人还有什么办法。你们在修神炼仙的时候。为什么不问问你们的师傅,怎么个死法?"
哭道人: "我当初一门心思只想长寿,哪有想到死。何况师傅都藏私,你那贾半仙师傅就没传你坑蒙拐骗的真功夫吧?"
石小桥道: "是呢,我都拜他三年了,他天天都只让我倒马桶。什么本事都没教我。" 笑和尚道: "可怜的孩子,你教我一招死法,老纳传你一身本领,管叫你师傅天天给你倒马桶。"
石小桥: "这主意不错,让我好好想想。对了, 我们那有一个无赖,经常到小青家的菜园里连偷带抢,小青娘敢怒不敢言,在背地里恶毒的诅咒他会被雷劈死。果真在一个雷雨天,他去偷鱼时被雷劈死了。你们也去做些坏事,说不定就会被雷劈死。"
笑和尚说: "我都活成神仙了,在这悠长的岁月中,吃喝嫖赌,坑蒙拐骗,烧杀掳掠的事肯定没少做,我这就到龙岩山去,看天雷能不能劈死我。"
哭道人说:" 小子别睡,再想想别的死法。" 石小桥问:" 你怎么没去?"哭道人: "和尚练的是长生,我练的是不死,所以天雷也劈不死他。"
果真笑和尚又飘了回来: "唉,天雷也劈不死老纳,只是烧焦了一身臭皮囊。老纳得先修好皮相,然后再考虑怎么个死法。这小子有趣的很,哭兄慢慢的消遣!"
石小桥心中叫苦: "师傅,你救救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把你和女香客挤眉弄眼的事,当做段子讲给大师兄听了,就算他拿牛腿一样大的鸡腿诱惑我也不讲!"
哭道人笑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刚才我神游太虚,看到你那个贾半仙师傅,他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命不久矣。真是搞不懂啊,就他那套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把戏。还有那么多的土豪劣绅,名媛淑女参拜,这个世道怎么那么好胡弄?"
石小桥说: "所以老神仙,你干嘛要一心求死。何不重出江湖,再游戏一回人间!"
哭道人: "这天地以换了人间,与我等格格不入,我无心在去掀风作浪,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石小桥: "原来这死不了也是一件痛苦之极的事。我千方百计想着怎么活下去。从来没有考虑过怎么死。我没辙了,你自己去想怎么死吧!"
哭道人: "没事,我把你制成一具僵尸,带在身边,让你慢慢的想。反正你有一千种死法,总有一样会适合我的。不急,我有的是时间!"
石小桥如果能够活动,他一定抡起手掌打自己一个耳光。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自己的师傅贾半仙千方百计装神弄鬼,巧取豪夺从别人处弄来银两。再用白花花的银两去买朱砂,水银,东海的珍珠西海的蛟人泪,以及老虎的骨头乌龟的壳等稀奇古怪的东西,妄想练制什么长生丹。
特别在被人封为贾半仙之后,不用在出门,自有那么多冤大头心甘情愿捧着银子候在门外求见。我那师傅往往是看人下菜。狠狠宰人一刀,就够我们众人吃半年,师傅大多把自己关在炼丹房里。捣腾他的灵丹妙药,可是除了他的肚腩越来越大外,师傅并没有半点返老还童的迹象,反倒头发先落未老先衰!
突然他灵光一现说道: "最后一种方法,也是唯一适合你的,也适合我的师傅。我的师傅穷极一生,就是想长生不老,你俩为何不对调一下,让我的师傅做神仙,你去做个凡人,用不了几年你就会呜呼哀哉,而我的师傅得尝所愿。"
哭道人说: "高招。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妙!可是怎么对调呢?"
石小桥说: "办法我想出来了,怎么做是你神仙的事!"
石小桥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山顶上。耳边有个细细的声音: "这两朵血灵芝让你那贾半仙师傅续命,等我想到办法后来和他对调。这瓶神仙水赠你,服用后保你长命百岁。"
石小桥看看眼前的世界,阳光明媚,有蝴蝶在野花上飞舞,有灵猿在峡谷中呜叫,天空有苍鹰在盘旋。兔子在草众中寻食。花开花落,春华秋实,夏荣冬枯,四季就是这样的循环往复,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其自然。多么美好!
他爬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全身上下不疼不痛,感觉身轻如燕,心说哭道人的仙气还是蛮灵的,只是气味欠佳。他用力将手中装有神仙水的碧玉瓶抛入峡谷中。心情舒畅,轻啸一声,"师傅,我回来了,徒儿愿意天天给你倒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