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旧居前有一条长沟,平均宽度也就三四丈,常年用于蓄水和水路灌溉之用,但位置略高而沟太浅,蓄水的意义并不明显。曾经在我初中的时候,有志于将它挖深,踌躇满志,干了一上午即已放弃,工程量实在不容小觑,而我累得大汗淋漓却没有改变它半分。
有过在大田里插秧的人应该都有这样的经历,一走进水田里,白茫茫几无边际,只有无尽的绝望感。插秧时蚂蝗爬到腿上并不足惧,然而弯腰之痛,或不异刀剐之刑。更可怕的是在于希望的渺茫,当初试图挖深那条沟的感觉正同于此,不过插秧属于无可奈何的求生任务,至于我的荒唐举动,被大家笑一番也就不了了之了,好在我面皮不薄,奚落倒也不以为意。
我对那条沟的熟悉几同指掌,玩水大概是人类起源于海洋的明证,尤其春天雨后清新淡雅的感觉,水皆缥碧,委实让人贪恋。此外是因为菜园子就在沟边,除了偶尔帮着挑水浇菜以外,更重要的是初夏时蔬果成熟,在当时不啻于蟠桃园,加之花香尚在,大约那就是我对于伊甸园的想象了。
在沟的旁边还栽种了梨树、杏树,这是村人夏天的天堂果。一颗下腹,解渴又解暑,围坐削梨,笑语阵阵,尤其暑假伊始,农忙早过而三伏未到,还不是太炎热,吃完瓜果,听着鸣蝉,昏昏欲睡,忽然一个盹醒来,凯风徐徐,妙不可言。
那时候沟边还有一棵就是很粗的老柳树,几乎垂于水面上,甫一吐绿芽即有人掐了枝条编织各种玩物,什么柳条篮子、篓子等,透着一股子新气,青翠欲滴,芬芳馥郁。而那棵柳树大如盖,笼住水面,隔岸伸指,差不多就能一亲芳泽了。
在柳树旁边是一棵非常粗大的树,我们谓之皮树,直径当在一米以上,反正我们总是两个人才能抱住它。浓荫遮天蔽日,叶大如碗,夏秋时果红欲燃,引来喜鹊落枝,叫声一片,仿佛天天要来贵客一般,大概可以媲美刘玄德家附近的那棵大树了。
皮树与柳树近在咫尺,浓荫更兼气爽,村落本就在高处,南风过境,成为夏季里玩耍的乐园。或坐在皮树下信口开河的乱说一通,或爬到柳树上找知了。那棵树横卧水面,如长虹卧波,站在树上有似凌波微步,常会脚尖触水,不亦乐乎,引来一班孩童嬉闹。
随着我岁齿徒增,柳树渐渐空心枯萎,而我的注意力也全然不知去往何方,不知道哪一天它几乎只剩残根,水波荡漾,引来汩汩回声,那里面躲藏的鱼虾大概也早已搬往别处,至于村落则更是面目全非,一点初时的踪影也难寻觅,遑论那棵柳树。
注: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