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朝阳西路51号，3—215。

近午，初冬的雾微寒，似乎有些冻住了，不能流动得舒畅。而我终于站在这里，面积巨大的院落里，远处的楼有些看不清楚，还有很高的树。一瞬间依稀觉得像是回到80年代的郑大生活区，我也只是当年站在姑姑家的筒子楼前的那个少年。。雾后面似乎隐藏着什么真相要透露出来。其实只是碎嘴的婆娘们，几十年如一日的看着外来者，编派着。

我上楼，昏暗逼仄的楼梯，堆满杂物的过道。中间传来刘阿姨做饭的声音，田甜快该醒来了吧？我站在她们家窗前，外面一间是厨房，里面一间是卧室，就是这么简单的房间。阿姨看到了我，似乎一愣，然后很欢快地道：“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啊？我们就要搬了，就是西边的那排楼，比这里条件要好的多。”

我想，是田甜来北京工作了么？阿姨原来总是埋怨自己道：上学的时候，应该陪着田甜到上海的。现在终于还是卖了重庆的房子来北京了。

卧室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要醒来前不甘心地伸展和翻身，是某些模糊不清，从喉头鼻腔里挤出来的感叹词。她每天早上醒来时候都要这样子哼哼唧唧很久，我这样熟悉的，这样的声音。

我和阿姨都是一惊，田甜什么都好，就是最恨睡觉时候被吵醒，所以她醒来那一刻最是难伺候的。

阿姨道：我要赶快做饭了，田甜快起来了。

我说：好的，我先走。

我似乎看见刘阿姨笑了一笑，那意思大概是，你不要再来了。

二

南汇？南浔？南投？

似乎我还在上海，那就是南汇**镇吧。

汤姆克鲁斯碟中谍三里跑过的回廊，我知道不是那条，但是现在的镇子怎么都修了这么一条半古不古的廊街？我慢慢开着车向前，思索着回上海的路。

我现在应该是向南，太阳正在前方。那么我要走出去，左拐，再左拐，就对了。

前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都是墙，并无房屋。尽头是一条横街，临水。车子上坡的时候吼叫了一番，窗外的路牌明白的告诉我，其实我是向北行进。那么现在是夏天了，我想。

个么……我是在上海的北段，右拐就可以回去。

这是条颇大的水道，5、60米宽，进了镇子转向南流去。村民们正急着乘船回家，因为要进行一次直选。我走在水面上，水可可的只淹没我的小腿，下面有一个温柔的透明的面支撑着我。河边电线杆子上的大喇叭在播出着CRI采访，老板富含力量的声音激荡着：什么是违法呢？执法的时候不出示证件，那就是违法了……

继续前行，在一个岔路口，支撑面变得倾斜，水开始漫到胸口了，还要往前走吗？左，还是右？

三

黄山。

我离开大家，一个人登上了寂静的始信峰。

蒙蒙曙色在山背后柔和地跳动着。

有个妈妈带着自己的小女孩上来了，她们在那里一直说话，我觉得有点烦，准备离开。

那个妈妈突然说，你看，莲花峰。

转身去看时候，莲花峰顶突然射出了几道刺目的光芒，巨大的山体一下子变得暧昧不清。我想，很好，那我去莲花峰罢。有条小路极险，但是我可以试试。

路是倾斜的，向左扭曲着旋转，悬在半空，只有20cm宽。我很缓慢地爬上去 直到末端那个凹陷。从这里探出身去，身体悬空在外面方能登上莲花峰。但是这个回旋之地实在太窄了，我甚至无法站起来，只能蹲在那里。这让我有些气急败坏。

然后我就看见保军他们从上面走过来，原来他们也早起了，从大路上的莲花峰。看见我的样子，大家都大笑了起来。两个人从上面伸出手，用力把我拉了上去。

上面，是一家酒吧。

四

酒吧。

奇怪的桌子，上初中时那样的课桌；教室改装的房间。

烟雾腾起，前排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小个子，在跟旁边的男人夸夸其谈。一手夹着烟卷，另一只手在空中舞出奇怪的动作，还不时地回过头来，冲着我身后说：“亲爱的，你自己要吃的喝的。”

我回头，后面坐着的是田甜。

她低着头坐在那里，看书。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一阵唏嘘，起身出门，她是不喜看到我的。何况在这样的场合下。

我站在外面，人行道上，她的窗前。出神地看着她，还有那个手舞足蹈的小个子。这是她在北京新交的男友吗？我又走进去，站在她桌子前，她总是这样，不管在哪里，在什么环境下，都能看进去书。然后我又走出来，站在窗前。她家的地址是多少？朝阳西路51号3—……215还是315？摸了摸背包，本子里有一页用铅笔写着：朝阳西路51号，3—215。但是那个3字有涂改的痕迹。

anyway，我还是可以找得到她。

她突然侧过脸，看了我一下。她看到我了。

一时间犹豫要不要走开，但是我看见她站起来快步走出酒吧，便立定了不动。

她走过来，脸上是笑的。

我也微笑。

“你怎样？”她先问道。

我看着里面：“那是你男朋友？”

“昨天认识的”，她看着我说。

我嗤的笑出来，“很有趣”。

她说：“不管他，亲爱的，我们去看电影吧。”

“什么电影？”

她轻轻抓住我的臂膀，看着我说：“Australia……”。

我说：“我看过啦，一般般嗯”

她说：“我也看过碟来，是一般般”

于是我们都笑。

北京的街道刮起了一阵风，我盯着她的脸，然后说：“亲爱的，以后不准烫睫毛”。

五

是谁叫我亲爱的？使我不得安眠？

我数了一会时间。感觉这个梦要忘却了，然后又用力地记忆起来。如是者再。

打开手机，5：14。

我难道还没有放下吗？

我其实真的已经不爱她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梦见她。

我要去找一个我爱的人，不管南北东西。我要填满这个洞，不然我不死心。

然后从此安心，发生什么，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