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州这场特大暴雨灾害中,原本素不相识的人们,在互助中光芒万丈:手挽手、高声喊着号子“组团”穿过水流湍急的街道,男子救出陷入泥坑中的一家三口,郑州地铁五号线“有劲的男士抬受伤的女士”、妇女跟孩子先走,一家民宿老板免费开放50家分店供陌生人避险、休息。滂沱大雨中,这样的感人瞬间层出不穷,诠释了自助互助的光辉。
罗曼·罗兰在《名人传》中召唤:“人啊,你当自助”!我想加一句:人啊,你不仅要自助,还要互助!这是13年前,在我河北老家汽车站工作的两个陌生人教会我的。
2008年的那个早春,母亲撒手人寰。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我带着一大堆行李和母亲的遗物,狼狈不堪地逃离了故乡。说是遗物,无非就是母亲生前的照片。从母亲抱着出生100天的我,直到母亲药石无效,临终前在医院的照片,记录了母亲在这世上65年的光影,其珍贵不言而喻。
但是,失魂落魄的我,居然把照片弄丢了!我直到下了火车才发觉。而此时,我已身在千里之外的江南。照片什么时候丢的?在哪里丢的?我根本想不起来。母亲留给我的只有这几十张照片了,我却把它们弄丢了。我无比愧疚、自责、沮丧。
过了个把月,回老家去祭奠母亲。返程时在县城汽车站候车。“像,挺像的,应该就是他!”无意间发现,旁边的售票窗口内,两位女售票员正在看我,边看我边低声说着。
她俩走了过来,身材稍矮的那个递给我一张照片:“这个人是你吧?”我一看,蹭地站了起来:这是我参加工作后拍得第一张照片,寄给母亲后,老人一直保存了17年。
我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是我是我!”
其中一位把袋子递给我:“里面还有很多!”
袋子里,就是我丢失的母亲的全部照片。
我的手都是抖的,看了好几张照片后才想起来说谢谢。
“不用谢。当时我们看见你鞋面上蒙了白布,就知道你家的老人没了。看到这个袋子后,估摸是你的,就没扔,寻思你还能回来找!”
汽车站每天人来人往,这两位大姐肯定每天都很留心,仔细打量一个个陌生人,好从人群中发现我、认出我。
我连连道谢。没有她们,我将终生遗憾和内疚。
两位大姐一挥手:“哎呀别客气,这东西对别人没啥用,可却是你的宝贝哩”。
突如其来的兴奋、高强度的激动,让我脑子短路,居然忘了问她们的姓名和电话,更忘了去买点东西以示感谢,哪怕去买两个西瓜、两根冰棍儿也好啊。
这是我的恩人。我欠她们的。
后来,我又回过一次老家,专程到县城汽车站去看望两位大姐,却没有看到人。也许她们调班休息,也许换了工作。我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不知道她们的电话,10多年过去了,我甚至连她们的样子都已经忘记。
塞万提斯在《堂吉诃德》里写道:他的丰功伟绩,值得浇铸于青铜器上,铭刻于大理石上,镌于木板上,永世长存。当我的这些事迹在世上流传之时,幸福之年代和幸福之世纪亦即到来。
实际上,能够取得丰功伟绩的人少之又少。我们绝大部分人都将平淡甚至平庸地度过此生,我们的事迹不会被浇铸于青铜器上、铭刻于大理石上、镌刻于木板上。时间的巨手掸一掸,我们的过往瞬间就会被遗忘。但是,如果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对身处困境、遇到难处的陌生人伸出援手,这种温暖和感动,在受助者的心中将很难被抹去。
自那以后,我学会了善待我所遇见的陌生人,给予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因为,或许我帮助过的陌生人就是这两位汽车站大姐或者她们俩的亲人、朋友。又或许,我所帮助过的陌生人,曾经像这两位大姐帮助我一样,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做过这样那样的好事。
有一次,我把热面、扁肉(福建的一种小吃,类似北方的馄饨)和棉袜子,递给桥洞下瑟瑟发抖的流浪汉,他看上去很冷,也饿得够呛,边狼吞虎咽边含混不清地说:“谢谢!”
感谢生活!感谢素不相识的、善良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