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美和距离,琢磨琢磨,就如同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也是个哲学问题。
就像北方人初见西湖,平原人乍看高山,即便是审美极度匮乏的人,也会惊讶于当时的美景。一如,我的故乡在草原边上,因此见惯了碧草千里、羊肥马壮,自觉也不过如此。
但对于没有见过的人来说,那天、那地、那人仿佛盖着一层薄纱,因此新奇的地方可能都比熟悉的地方要美,甚至本地人认为不入眼的草木、不合时尚的着装,往往都有一种美的意味。
也许围栏那边的草更绿,彼岸的景色总是最美的。庄稼汉羡慕读书人,读书人也常羡慕种田人,竹篱瓜架旁的黄粱浊酒和朱门大厦中的山珍海味,旁观者看出的味道都比当局者尝出的滋味要美的多。
看旁人的境遇、看陌生的景物,都好比陆上看海雾,不受实际的切身的利害牵绊,能安闲自在地玩味、臆想,它不妨碍视线,不耽误行期,自然多了几分美的意境,而这一切只因为保持了一个距离。
有时候不禁在想,要怎样把握,才能成就那份美的距离?
你看那奇奇海市、渺渺蜃楼,谁能知那一派佳境,可曾在浪头之上,也许远观而非介入,是保持美的最好距离,只是生活中的我们不可能做到这样。
大抵走近、远离,寻找着彼此相处的合适距离,然后嫌恶和美好夹杂其中,苦苦挣扎。
(2)
人越长大,越容易怀念小时候的日子,尤其纠缠在人际关系、琐碎日常中焦头烂额之际,更易感怀。
想想也很有趣,本来玩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的两个小孩子,一言不合顿时怒目圆睁、小拳头紧握,一副不共戴天,水火不容的架势,可转眼间便破涕为笑,又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与其说孩子单纯,倒不如说是那份坦坦荡荡、不记旧恶的纯粹,让人能够不设防的去看待一切。
渐渐长大,学会了收起锋芒,懂得了磨圆棱角,在揣摩着人心的同时,也被人揣摩着。而如何把握与他人的距离,遥远的如同地平线,看似明确,其实更多时候只是视觉的一个虚拟。
我们估摸着对方的心思并在此基础上寻求着一种互动往来,无奈的是,很多时候,人是不清楚自己的,更很难拿捏对方,当把自认为合适的距离呈现之时,也许就是美好消逝的时候。
一则覆水难收,来个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二则以君子自我安慰,用沉默是金断后。
难怪有人感叹;“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更深层的是渴望那种简单的相处、推心置腹的真诚。
(3)
生活中,再智慧的人也不可能避免互相排斥、倾轧、斗争的现实,到最后发现,最能容忍的条件就是保持适当的距离,大家心照不宣,共同遵守,从而变得温和友善、融洽长久。
所以,叔本华提出了“豪猪理论”:保持一段能容忍对方的距离,既能相互依偎取暖,又能避免硬刺扎伤对方,在彼此博弈的同时,寻求最好的合作。
青春年少,稍微用心便甘之如饴,手扣手、肩并肩黏在一起,但热情褪去,却出现了更大的甚至难以拉近的距离,美好也消逝得无影无踪。
成长一方面在伴随着痛楚蜕变的同时,也让一个人变得柔软、结实和坚韧,接受的弹性和待人的宽容得以变大和拓展。
同时我们也不可能像小孩子那样面对很多人和事一笑而过、继续言笑晏晏,而是逐渐变得理智和慎重,当那个不适当的距离把彼此的底线拉断了,那就真地断了,无可挽回。
不管秉持“距离产生美”还是“距离诠释了不堪一击的爱情”的哪一种观点,所谓的“距离”都是实际生活中的工具和障碍物,这个世界,有“天南海北、各自安好”的分道扬镳,也有“毂则异室,死则同穴”的感人肺腑。
《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盖茨比对黛茜说:“你家码头的尽头总有一盏通宵不灭的绿灯”。那盏灯曾经把他和黛茜的遥远距离拉得如此之近,甜蜜充满憧憬,那时的距离是多么美妙、多么美好。
而如今,盖茨比和黛茜可以近在咫尺、牵手成欢,只是那盏灯又成为了码头上的一盏普通绿灯,此时的距离又是多么残酷、多么无情。
想想,所谓美的距离,不过是心的选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