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钟,急促的铃声把方化惊醒,心跳加快,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是家里的电话,不祥感涌了上来“你赶紧回来吧!你爸病危,正在急救,不知道能不能等你回来!”媳妇也迷糊听出了端倪“咋的了?是妈的声音,家里出事了吗?”
“爸突然病危,你在家照顾孩子,我马上去火车站!好!就这样!”
方化拿起手包往外就走,寒冷的北风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雪不大,纷纷扬扬地下着,刚在被窝爬起的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风肆虐的侵蚀着他,哪怕是从脚踝也要袭击到他的全身,让他一个劲地打哆嗦!
好不容易来了一辆出租车,还好这个时间不堵车,一路很顺到了车站。买票,上车。
坐上火车的他,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他很可能再也见不到父亲了,过年的时候还和父亲在一起喝酒,父亲念叨“咋没把孙子给他带回去呢?真想那小子啊!”
他后悔啊!可有用吗?媳妇也是独女,为了能回家陪她妈过年只能把年仅三岁的儿子带过去,就恨自己工作太远,不能常伴父母左右。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怎么也止不住了,心都抽着疼,所有的事一下子砸下来,让他这七尺男儿也不知所措。
方化和弟弟都在天津,这些年就是过年能回家,甚至有时都回不去,平时工作压得太紧,都是用电话和父母联系,从来没想过一向身体硬朗的父亲会有什么意外,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事实永远是无法预料的,灵棚已经搭好,棺木停在中间,方化用膝盖爬了过去,伏在爸的身上放声大哭“儿子不孝啊!什么都没为你做,养我有啥用啊!”有亲人将他扶起“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想想家里以后的事吧!”
他把父亲安葬后,所有的亲属都走了,家里冷清了下来。
“妈!这几天咱们把鹿都张罗卖喽,其他东西该送人就送人,过了头七,你就跟我走吧,房子能卖就卖不能卖就在这放着!”
“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待着,这才是我的家,不是你们不孝,怕是和你们的生活习惯不一样,我还是自己过吧!”
“那可不行,剩你自己我能放心吗?”
“没啥不放心的,我身体还挺好!过这几天你就回去吧!还有老二都回去,我不用你们陪着,早晚不是我自己呢!”
七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方化和弟弟拗不过老妈,不得不含着眼泪踏上归途。
一年以后,有人给方化妈提媒,当时她才五十六岁,方化也没加阻拦,妈一个人太孤独了,有个伴也好,他也少了很多惦念,老头是退休的,有自己独立的工资,儿女也不干涉,应该能生活得很好!
从此老家的房子就空了起来。方化也没多想,直到一次回家参加同学聚会,他的一个同学说“你妈的改嫁,就是因为你离得太远,不能和你生活在一起,无论她在哪心都在你俩身上啊!你以为改嫁那么容易啊!”
这几句话像针一样扎着方化的心,他一味地躲避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何止没这样想过!没想到被同学说了出来。
他何尝不想陪在妈的身边,像小时候一样,放学吃着妈妈做的饭菜,哪一天回来晚了,妈就等在村口眺望。
妈到一个新家能否生活得好,儿女能不能为难她,是不是像同学所说,我如果在当地她就不会改嫁了,这一系列问题困扰着他。
“你在长春有房吗?”同学继续问到。
“没有”
“你必须有自己的房子,并且在离你妈不远处?”
“这个我没想过。”
“那你回来去哪儿?去老头家吗?”
方化不语。
从此这成了他的心事,也惦记起买房的事。他多想能为妈做点啥,可真是离妈太远。
是啊!XX说的对啊,妈不跟我走,我是应该给妈买座房,让妈心里有底啊!我回去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老家的房子已经旧了,已经不能住人了!虽然叔对妈很好,但那不是我家啊!
他经常这样想着,但始终没有落实,买房不是小事,工作太忙,钱又都投了资,我又没空回去张罗这事!所有的问题都拖着他的想法。
“方成,你看你能不能抽空回老家几天张罗给妈买个房子?”
“妈在叔家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突然想起要给妈买房子呢!”
“没啥,就是觉得咱俩应该在老家有座房!”
“不行啊!我这单位脱不开啊!”
“那算了吧!等等吧!”
这事就一直拖着,打电话,妈就说“挺好的!不用惦记,安心工作吧!”
久而久之,他似乎淡忘这并不太重要的事。
直到有一天,接到老妈去世的消息,他才捶足顿胸,感到整个世界的虚无,他再无惦念。
“叔!我妈临死前有什么要求吗?”
“她就说要回家看看!”
方化几乎晕厥,妈的尸体已经在殡仪馆了,他永远满足不了妈妈的愿望了!
他顾不上别人的阻拦,抱着妈的骨灰回了老家。
墙皮已经脱落,很厚的雪无人清扫,方化就趟雪而过,抱着“妈”在冰冷的炕上坐了一会儿,他的心还在跳动,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但跟死有什么两样?
我为什么要在外地工作?他的心都在滴血,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没能在父母身边尽到一点孝心,竟然让老妈死在别人家,我徒有几座楼,有多大的公司,有多少钱能咋的,到最后,妈也没住我一间房,没享我一天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