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熄灯将眠,女儿依偎过来央我讲故事,我不知讲什么,她说讲讲金庸小说中的爱情吧。
于是我开口讲。
金庸小说中的爱情故事几乎个个荡气回肠,但是最能打动我的是金蛇郎君夏雪宜跟温仪的爱情。
夏雪宜,为复仇而生,残忍狡猾富有心机。温仪,夏家仇人之女,养尊处优的单纯少女。
夏雪宜武艺超绝,复仇不择手段,逮到温家男人残忍杀害,女人卖到妓院,如同噬血鬼魅。夏雪宜将温仪掳走带到悬崖上的山洞欲将其奸污,温仪宁死不屈一头撞向山洞岩石。夏雪宜被温仪的刚烈怔住了,转而帮温仪疗伤,开始了热烈的追求。他给温仪买来金银首饰,以博取其欢心。温仪将金银首饰一并扔下悬崖。他又买来小鸡小鸭,温仪不忍心再扔,只能亲自照顾喂养这些可爱的小生命。他跟温仪讲话,讲趣事笑话,温仪一概不理。月亮升起的夜晚,他坐在山洞口唱小曲给温仪听。这是从小深居闺阁的温仪没听过的。
有一天夏雪宜身受重伤浑身是血回到山洞,温仪哭着帮他包扎伤口。夏雪宜笑了。温仪说,你快死了居然还笑。夏雪宜说,我快死了你为我哭,我心里快乐。
(女儿听到这里笑了,重复那句话:“我快死了,你为我哭,我心里快乐!”
我说:“是的,只要心爱的人心里也有你死了也开心。”)
两人相爱,私定终身,夏雪宜为了爱人放弃报仇,与温仪携手回到温家堡。温家堡上下假意愿意解除仇恨同意他们的婚事。温仪母亲让温仪将宵夜端给夏雪宜,夏雪宜毫无防备吃下后中毒,温家堡人对他发起围攻。夏雪宜发觉被下毒,愤恨绝望看向温仪,温仪伤心大哭,夏雪宜随即知道并非温仪下毒害他,不顾自己身陷囹圄立即开心。
(听到这里女儿又笑了,我说:是啊,只要心上人没有背叛他,自己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夏雪宜对温家堡的人说,你们要什么尽管让温仪问我拿就是,她要什么我都会给的。
是啊,心爱的人要什么我都会给的。这是一个少年表达爱的方式。在金庸小说中,这段爱情并没有正面描写,是通过温仪的回忆来叙述的,却是最纯真炽烈的。爱得那么简单纯粹,只要确定你还爱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包括背负一生的仇恨都可以放下。
金庸小说中的爱情故事在我看来唯此一个最最简单纯粹。杨过与小龙女的爱情更多的是相依为命,杨过未出生就丧父,自小丧母,孤苦无依,处处受人欺凌,小龙女的古墓是他这生得到的第一个稳定居所。而小龙女与外人没有任何往来交集,杨过的活泼跳脱与之正好互补。记得他们出了古墓受到武林中人非议的时候,小龙女说“过儿,外面的人都好坏,我们还是回古墓去吧。”杨过假如不是身世如此,与郭芙未必不会生出情愫来,他在郭芙面前一直保持着一种因自卑而倔强骄傲的姿态。
再说黄蓉与郭靖吧。黄蓉是个精明的女子,第一次出现在郭靖面前是个小叫花子打扮,让郭靖到酒楼请吃饭,一顿饭花了郭靖五十两银子,换算成现在的人民币大概十万。考验出郭靖的经济实力与人品,然后再以美貌少女的形象见郭靖。她说“我穿着好衣服人人都会对我好,但是只有你在我是个小叫花子的时候对我好。”精明的女子,会选择那个钱多忠厚的傻小子。
我总结,杨过小龙女的爱情是两个孤独的人相互取暖,黄蓉郭靖的爱情是经过权衡之后的选择,金蛇郎君与温仪的爱情最最简单纯粹,那是少年的爱情,不计成本。一辈子能被这样一个少年爱过,也就无需再谈另一段爱情了。温仪在金蛇郎君死后生下了他们的女儿,独自含辱忍垢养育孩子,一生回忆爱人。
女儿说,那是因为他们刚开始就结束了,在一起未必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我说是的。
女儿成熟了,她考虑的是婚姻。婚姻还是得如黄蓉那般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