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个普通人

约翰列侬死了,大野洋子的行为艺术停了很久;川端康成死了,许多迷恋者也自杀了;张爱玲死了,每年九月八日总有一些人临月吊唁。狄更斯的那句“这是最美好的时代,这是最糟糕的时代”适用至今 。

在各纠结复杂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和处世哲学。有人孤高自许,执着地坚持自己想要的东西,不问结果,比如小A; 有人一点一点忘却当初的信念,在万丈红尘里摸爬滚,一身伤痕,比如Z先生。

Z先生喜欢在个中场合告诉别人他喜欢狄更斯,虽然Z先生只记住《双城记》里的开头那句话——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他坚信每个人都在参与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很少有人这战场上幸运存活。

Z先生还喜欢林黛玉,认为女孩子就该和林黛玉一样娇娇滴滴的,不必心比比干多一窍,只需不食人间烟火,去依赖男人即可。可是,他悲痛地发现,葬花吟诗的黛玉们渐渐地变成高唱着young and beautiful的娇媚的黛西争先恐后地挤进名利场,和运筹帷幄的宝钗们争名夺利去!

天可怜见,Z先生这个普通人不仅要和男人竞争,还要和女人竞争!所以Z先生削尖了脑袋向前挤,唯恐一不小心就成为社会大生产机器极速运转下的被磨碎的渣滓,飘扬在空中的粉尘。

此外,Z先生向来喜欢自诩自己是个顶普通的人,也常常告诉别人自己家世背景样貌处处皆普通,只是凭借自己的十分认真努力才终于成为某小公司的部门经理。

这个“活生生”的励志例子不管春夏秋冬日日都是西装革履,即使是夏天最炎热的日子里,也必须要在衬衫里套上一件顶细致的白色背心,就像是他常说的:“我这个人啊,总是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给自己比较好的东西的。”

然而这个注重品质的人在听说高中同学小A获得了一个著名国际文学奖时,大叫一声,手上一松,一块沾满了番茄酱的吐司掉在了他刚刚换上的白衬衫上,红乎乎的一大片像是受了重伤流的鲜血一样。

可他来不急像平时那样及时更换清洗自己的衣服,而是急急忙忙地一边去网上搜小A获奖的消息,一边不甘心地在微信上给小A发语音消息来确认小A是否获奖,但电脑上密密麻麻的布满整个屏幕的小A获奖的消息如同陨石一样铺天盖地地砸向Z先生。

“小A这个矫情的文艺青年居然获得了国外文学大奖!”Z先生愤愤地说道,“这么多的国际刊物居然刊登了他的文章和专访!”Z先生不由想起当年和小A一起畅谈东西方文学,互相品评对方写的小说的日子,不由得生起些许伤感之情。

但一想起报纸上总是刊登着的“快餐都已经广泛食用,快递业都已经发展势头越来越旺盛,读书都已经开始碎片化来满足快节奏的需要”Z先生不由得愤愤地说道:“快节奏的生活是大势所趋啊!为什么我要再像小A一样还和当初一一样每天只知道读书写字 ?”

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小A的获奖感言视频——“我只是喜欢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去和列夫托尔斯泰谈一谈生活的真谛,和拜伦讲一讲自己因唐璜而萌发的冒险心,和老子说一说天下皆草芥的理由,而这些正是写作可以给予我的东西,所以我热爱文学,热爱写作。”

电脑上小A的演讲以观众热烈的掌声为收尾结束了,Z先生手边的杯子也随着“嘭”的一声而结束了生命。

现在的Z先生已经失去了平时对人那幅积极乐观、淡定潇洒的神态,而是敞开衬衫,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滚落下来,虚脱一般地倒在椅子上,沉默了半晌后,呆板着盯着灰扑扑的天花板苦笑了两声,喃喃道:“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啊,是个普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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