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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饭桌上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透过窗帘，给屋子里上了一点淡淡的白色。几乎一夜没合眼的丁峻看着那张拱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的小脸，真的一点没变，这十年在她脸上没留下任何印记。唯一不同的是，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好像有很多心事，不像从前，即使在卡斯帕的潜艇里，睡着的时候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的小姑娘，长大了。他伸出手指，慢慢地捋她的眉心。王曼农合着眼睛，似乎依然在睡梦中，问他，“你做什么？”
“你的眉毛为什么纠着，看着叫人心疼，我帮你把它展平。”丁峻轻轻地说。
一滴眼泪从王曼农的眼角慢慢地渗了出来。丁峻用手指轻轻地揩，“傻妞！你怎么还是这么傻。哭什么？”
王曼农睁开眼睛，含着眼泪，“你不爱我，昨天晚上你想把我的身份标识牌还给我！”
丁峻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地抱紧她，“胡说！明明是你先还给我的，心都被你碎成片片居然还倒打一耙！”他伸手揪住她的鼻子，使劲摇，“还有，你是属小狗的吧，看把我咬的！”
王曼农微微欠起身，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微亮去看，真的呢，指令长的嘴唇上有细细的牙印，她安慰自己还好还好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还有肩膀上，胸口，到处都是她愤怒时留下的印记。她伸出自己的手腕，“我砸你的那个，是假的。结果你打算把真的还给我，你不爱我！”她把脑袋钻到丁峻怀里，恨恨的还想咬一口，可是却触摸到了他手术的那个伤口。虽然缝合得很细密，但是还是略有痕迹。
“疼不疼？”她摸着伤口问。
“疼，特别是，还有个碎片在里面没取出来，每次一想到你，它就发作，抽着疼！”丁峻认真地回答，“害得我现在都不能上天了。”
“哈哈，丁少将又到处找人求负责了！”王曼农划着脸皮羞他。
“别乱叫！”丁峻举手作势要打，吓唬了她一下，“除了指令长三个字，你别想叫我任何其他的……”不过，丁少将这三个字让他心里微微一颤，这说明，他们俩没法像以前那样自由相处了。心里那面理智的墙虽然崩塌了，但阴影依然存在。
王曼农看看他的表情，“别担心，我其实不care结婚不结婚！我们就这样，挺好的！”
不是这话，丁峻带点苦笑，“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咱俩不想结婚，都有人催结婚！”
“懒得理他们。”王曼农又把脑袋俯在他身上，打了个哈欠，“让这些老土的人都见鬼去吧！”她又把眼睛合上了，好困。
丁峻轻轻推推她，“别睡了，你不得去上班吗？今天下午我的副队长要带人来交接任务，我这儿没法留你！”
王曼农依然合着眼睛，“我们俩非要把正当的男欢女爱搞成偷情么？算了，我其实看上了邛海旁边的一个小公寓，回头我从宿舍搬出去租房子住好了。”
“你喜欢？买下来吧！”丁峻认真地说。
王曼农睁眼翻了个大白眼给他，“没钱，我才工作一年，银行也不会贷款给我的！”
“我有钱！”丁峻说，“我白躺了几年不吃不喝光拿工资，还有，这些年我的钱也没什么花的去处，你要的三个月税前工资的那东西，我还没来得及买呢。”
王曼农格格地笑，“算了吧，你的钱还是自己留着吧！西昌的房租又不贵，我还付得起。再说以后也不一定在西昌呆一辈子，没事买那房子干吗，又带不走！”她爬起来穿衣服收拾头发，“我今天要去看那个能量加载步，觉得有点不对头，得找柳老师说说。”
丁峻也起来了，“我呢，得先看看昨天晚上你搞了哪些破坏。你真是的，跟这里还装神弄鬼，昨天万一不留神再伤了你。”
王曼农一边笑一边伸手帮丁峻系扣子，“伤着我？不能！哎，这衣服真好看。”她嚷嚷，“回头给我也弄一身！”
“去，别给我添乱！”丁峻亲昵地拽了一下她的耳朵，“这衣服你穿不好看，跟小猴子套大人衣服似的。”
丁峻拉着她的手送到营地门口。王曼农正要往外走，突然手上一紧，又被拉进某人的怀抱，“姑娘，再抱一下。”他紧紧搂住她，“别再跑了，再有一次，这辈子都不理你了，我现在老了，心脏受不了这个！”
“不跑了。”王曼农轻声笑着，“就是你赶我，我也不走，这下行了吧！”她在那张坚毅的嘴巴上又亲了两下，转身跑了。活泼的身影在青翠的山谷中飞舞，好像一只翩跹的蝴蝶。丁峻抬头看看远处，太阳快出来了，难怪这么明亮和温暖。
柳文焰早上进实验室的时候就看到王曼农一个人在抓挠，“王工，这么早！”他惊讶地发现她身上似乎有一点变化，和昨天下午的坐立不安比起来，浑身上下洋溢着说不出的快乐感觉，“怎么？给大学生的报告很成功？”
王曼农忍不住笑出声，“算是吧！柳老师，有个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这个黑洞的加载步是谁设计的？我认为太冒失了。”
柳文焰过来看了一下，“是潘工。”他说的潘工，是潘素。“潘工曾经做过这方面的开题，上面认为没有问题，就按照她给定的数据进行了。”
“有问题，很有问题。这个数级是按照经验值和理论值而定的，没有试验基础，我感觉会出危险。如果可以的话，我将打个报告，进行修改！”
“当然可以。”柳文焰笑着点点头，“发现问题及时解决，是应该的。待会儿一起去吃午饭好吗？下午有研究生的课在这里上，王工不麻烦的话，清一下地方，我怕到时候把你用过的东西动乱了！”
“柳老师太客气了，知会一声就行了！”王曼农笑着站起来收拾东西。
“王工，昨天熊副带了丁队长和新同事小李过来，结果你正好去大学了，他们都很失望。我估计一会儿午饭的时候大家还会在食堂见面。”柳文焰也套上防尘服，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我知道啦！”王曼农憋不住笑，“丁队长我已经见过了。”她对着自己的仪器偷偷乐上了。让柳文焰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一天没见，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果然在餐厅遇到了熊道和李颂星，彼此介绍过之后，王曼农和李颂星握手，她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在丁峻病房拉着他手的那个小姑娘，心里轻轻叹口气，“你没机会了，可惜！”
李颂星则是满脸的好奇，眼前这位，看上去跟她年龄相仿，怎么有这么大本事呢，“我该怎么称呼你？”她问，“熊副叫你前辈？”
王曼农忍不住又笑出声，“让他叫着前辈吧，你叫我曼农就好了！”她今天活泼得异于常理，熊道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里嘀咕，有鬼！
李颂星看看远处，叫了一声，“哎，队长！”原来是丁峻端着盘子出现在餐厅。他其实看到了他们，想了一下决定还是离远一点，没想到李颂星眼睛尖，直接就给叫住了。于是他只好也走了过来。
“队长你嘴怎么了？”李颂星这眼睛尖得让丁峻差点一头钻到桌子底下去。王曼农则被一口饭给卡住了，不停地咳嗽，熊道伸手猛捶她后背。
“熊道，你能不能轻点？我不卡死也被你捶死了。”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王曼农满脸通红地骂。
“我昨天晚上回营地的时候，遇到一只松鼠。”丁峻不紧不慢地说，“小家伙被雷电吓坏了，直接跳到我身上。我带它进了屋子，又惹着它了，在我脸上咬了一口。怎么，很明显么？”
“不明显！这山里还有松鼠啊？”李颂星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城市生长的姑娘，她没有多少近距离接触松鼠的机会。
“有。”熊道接话，“不过您得做个血检看看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噗~~”王曼农一口热汤喷了出来，“烫死我了！”她吸溜着嘴笑着说。
“烫傻了吧前辈，烫得你都乐出来了！”熊道感觉真是莫名其妙啊。
一直没吭气的柳文焰听到这个也笑了，“熊副，你这么一说，我想起西游记里的段子。就怕得罪王工了！”
“什么？快说。”熊道一听这个就来劲了，连声催促。
“就是有一段，唐僧和徒弟猪八戒沙和尚被妖精抓进洞，绑着吊了起来。孙猴子混进去，被猪八戒发现了红屁股，于是笑了一下。沙和尚说，二哥，怎么都吊出笑来了？其实猪八戒不是被绳子吊出笑来了，是发现了大师兄来救他们，高兴地笑了。”他意味深长地冲熊道点点头。
熊道恍然大悟，“啊……”
“明白了？”柳文焰接着问。
“不明白！”熊道咂咂嘴，开始吃饭。偷眼看王曼农的脸微微酡红，显得既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丁峻表情一如既往，沉静如水，好像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李颂星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算了不问了，她也开始低头吃饭。
有奸情！熊道暗想，你俩这行动够快的呀，看来昨天丁队长真的被我刺激不轻！他对着盘子开始偷笑。
“熊副你这要每天跑西昌吗？”柳文焰开始说起了正事。
“每天跑不起了，何局让我下来几个月跟进一下发动机组的进度。不知道宿舍还有没有空房间。小李，你随意，想在北京在北京，想转过来就转过来，反正你的培训期还没结束！”
“我当然要转过来！”李颂星脱口而出，“队长，祁副他们也快来了吧，我很想见见他们！”
“今天下午就到了。”丁峻回答她。
王曼农想想也说，“过来免得天天来回跑，折腾。我要退宿舍了，可以省一间，我打算搬到外面去租房子住。”
果然有奸情！熊道暗想。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