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我仍然是个二十岁出头的臭小鬼。”邬捝邦心想。
湿了刘海的小学生刺耳的嬉笑声，玷污了雨水清香的早餐气味，以及锈迹斑斑的伞把传来的粘腻触感，都混沌在拥挤的地铁车皮里，邬捝邦几近窒息。
不安分的年轻人引发的轻微骚动，令暴躁的银发们不满地用拐杖捣了捣地皮，发出含混不清的闷哼声。尽力不关注周遭令人不快的一切，邬捝邦抬起头，透过朦胧的雨气向窗外看去。
就像某个有名的人说过的那样，雨总是能带来遥远的天空气味。可具体是谁呢？邬捝邦想不起来了，她也不愿去想——名人那么多，他们的话也那么多，记了干嘛——况且，真实的生活并非像他们所说的那样。
在邬捝邦从小长大的那个山坳坳里，人们对于雨有一种不同于外界的、独到而神奇的见解。年长者说，雨是上天的眼泪，是智慧的象征，每次雨后，年幼的孩子都必定有所成长，因为他接收到了上天向人间撒下的智慧。可想而知，这里的孩子在老一辈人的叨叨下长大，就养成了淋雨的习惯。当然，成年人用不着。
细细想来，离开那个黝黑封建的山坳已有八年。可邬捝邦心里没有一丝留念。自从初中那年将自己拉扯大的外婆被嗜酒成命的父亲失手打死后，邬捝邦觉得，活着就只剩两件事了——一是亲手了结那个与自己徒有血缘关系的“父亲”的性命，另一件事是走出大山，带上外婆一起。
窗外的雨大起来了，啪嗒啪嗒地砸着笼着雾的玻璃，将邬捝邦的思绪拉回这个少雨干燥的北国。抬眼看了下车内的时钟，邬捝邦就知道已经来不及了，雨天的车总是开得格外慢，慢得让人忘记了这还是个快节奏的大都市。
“叮”的一声，站内机械化的女声开始回荡“亲爱的乘客朋友们，xxx站到了，请……”不带一丝感情的机械女音总能成功地让刚被人潮拥下车的邬捝邦打个寒颤。无需刻意挪动脚步，赶早班车的人群总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虽然不喜欢他人体温透过半湿的西服触感从四面八方传来，但邬捝邦更讨厌与人潮讨论下车后的走向问题。
出了地铁站，人群开始消散，去往不同的街道巷陌。仍慵懒地保持原有速度的邬捝邦不出意料地被身后的人撞了个踉跄。骂了两句邬捝邦听不懂的方言后，那人啐了一口唾沫，撑了把伞大踏步离去了。
邬捝邦没带伞，不是因为不知道要下雨，而是因为——不想带——或者说习惯了淋雨——虽然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但我仍然是个二十岁出头的臭小鬼。”邬捝邦笑笑，向公司大厦走去。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