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诗歌到哲学,走过2021

本文意图梳理此两年,尤其是半年以来思考的脉络和读书所获,一是回顾思路的转折和形成,二是记录盘根在心头但是明显很不成熟的念头,再者若能寻得有相同兴趣的同志,当值得庆贺。可惜所读太杂太广,也太薄太浅,笔力和能力俱不佳,总想再积累一二。但是若再三拖延,怕是转眼便成为2022年总结了,废寝忘食四日,不知不觉洋洋洒洒近五千字,仍是走马观花,不知所云。

2019年的寒冬和疫情期间的闭关修炼

2019年末春节返乡路上偶遇桂香,喜出望外,有感于当年形势严峻,写下了第一篇年度回顾。紧接着疫情来势汹汹,被迫囿于陋室三个月,期间一种不可名状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而来,开始了连续七十多天的疯狂阅读和学习,朝读书,暮学武(编程从入门到放弃),彼时,对诸如“平等和尊重”、“个人选择”和“关系”等有了最简单的体会,决心以读书会或者诗歌创作等形式,进一步寻找和发挥自己的价值。

2020年的体验与观察

2020年满是艰辛却又着实令人怀念,以诗歌为媒介,我极力释放最细末的感知和最敏锐的情思,以观察者的角度,体验和感受周围的世界。那一年,我看到了劳苦,看到了价值,看到了深情,也看到了意义,回顾了眼中看到的2020,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于是在2020年的结尾写道“既然自己那么难以改变,不妨试着撬动世界试试”。

从诗歌出发

2021年,起于诗歌。所谓撬动世界的豪言壮语,无非是想着挖掘读书和诗歌的意义,向周围人推而广之。虽然吾道寥寥,但是每早提前一个小时到办公室诵诗晨读,让我亲身体验到了诗歌对心灵的滋养,支撑着我在沉重的工作负担和个人迷茫之中,一桌一椅一纸笔,自得其乐。

两条路,会于一处

始于诗歌,却在后知后觉中沿着两条脉络向前。一是从诗歌在心理建设方面的意义出发,到阿德勒和《被讨厌的勇气》,最终抵达哲学;二是出于在诗歌创作上寻求长进的本意,从诗歌创作到欣赏再到美学研究,最终抵达哲学的形而上。从诗歌出发,殊途同归于哲学,得以确立以生命情感为主体(“情本体”),关系论为实质,实践论为手段的思想启蒙,幸甚至哉。

人是一定能改变的

从接触心理学以来,一直有个问题横梗心头。我曾经设想过一个场景,如果我选择心理学专业重入大学课堂,我要问老师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人可以被改变吗?”。当我探索诗歌对于心理建设的意义时,偶然从某个视频讲座中看到了一句话——“人是一定能改变的”。尽管没有论证,但是这句话如晨钟暮鼓,振聋发聩,给了我无比的动力和信心。直到2021年6月,多名同事辞职使我产生消极和怀疑,我真正开始思考,我到底改变了什么,我到底能不能改变什么。我要试试。

阿德勒和个人心理学

7月,我开始了一次尝试,努力建造一个大家共同进步和发展的工作环境。这是一次实践,实践需要理论的支持,在认识主体和知识的双向选择中,我选择了阿德勒,他系统地提出了自卑情结和优越情结,自卑感和优越感以及补偿理论,开创了个人心理学,也催生和推动了积极心理学。个体独立平等,彼此尊重,自卑与优越情结生来具有,催人积极奋进;一旦双方关系丢弃平等原则,贬低或依附他人,失去对自我和他人的尊重,那么自卑情结和优越情结自然就会转变为自卑感和优越感,弱懦骄躁,患得患失。虽然关于营造环境的尝试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但是我个人收益良多。

《被讨厌的勇气》

如果说《自卑与超越》作为一部著作还只是偏向理论性的话,那么《被讨厌的勇气》简直就是一本操作指南,本书以对话式剖析递进,将阿德勒的个人心理学用近乎使用说明书的方式呈现给读者,总结出来的五步法在理解个人行为和调解人际关系上简单实用。
一是分离课题,理清主客双方的关系和各自责任;
二是审视目的,当前现状是过去种种及自我选择等多重因素造成,其结果必然是合乎目的性,哪怕这个目的带有难以言表的欺骗性或者讳莫如深的复杂性;
三是直面虚伪,现状的产生终归是自我选择的结果,戒除各种借口;
四是驱逐怯弱,树立积极的目的,勇敢做出选择;
五是和谐共同,幸福就是利他,形成共同体以达成和谐。
平等尊重原则终于找到了现实的实践主体,既然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个体,那么由其本身对自己负责,这便是最大的尊重;既然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那么只要明确自己该做的,尽力去做好自己该做的,自此不虑不惑,坦然无忧。

心理哲学和关系论的萌芽

二十世纪初的西方心理学百花齐放,各流派对人的成长发展及各种心理精神现象进行解释。这些理论大多不具有可证伪性,因此很难属于科学的范畴,尤其是个人心理学,分明属于实践哲学,少了几分西方哲学思辨的意味,带有明显的东方哲学生命情感实践特征。
自卑生来固有,追求优越也与生俱来,在补偿原则的调控下,某种身体或情感的缺失或者缺陷成为个体发展的内在动力,也成为各种心理和精神现象产生的内在逻辑。如果我把机体的功能缺失视作人与自然关系的缺陷,情感缺失视作人与人关系(如亲子关系、朋友关系等)的缺陷,那么我能否定义一个广义的“关系”的范畴,借以指代人生的实质呢?人生来面临着多种关系的缺失,新生儿如一张白纸,除了血脉联系,空无所有,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努力追求某种关系的优越。不足是自卑的由来,而优越是生命情感本体的天然追求。
物质与思维的第一性和存在论一下子就没那么重要了,此时此刻的生命情感才是唯一主体,我与万事万物的关系才是人生的本质。

美学入门

诗歌欣赏和散文写作的学习,让我误入藕花深处。艺术,超脱有限的时空,蕴含无限的意义,而审美,更是关于生活的真理和诗意。朱光潜先生说,慢慢走,欣赏呀。生活不就是一场艺术,艺术的生活不就是一场盛大而意义非凡的审美活动吗?审美对人格和心理建设有极其重要的作用,80年代以前大学生必读的美学,到如今只成为少数人显示优越的谈资,那也难怪大众审美和价值取向日益单调和两极化。蔡元培曾提议,以美育代宗教,如今一百年过去,美学教育必将走进每个人的生活。

情本体

其生有涯而知无崖,每感于人类知识烟波浩渺,谦卑和渺小之感就会席卷灵魂。大雾锁横,但是冥冥之中总有一曙光,以书籍为载体,先贤的智慧如明月照大江。当我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漫漫求索时,总能掘到宝藏,每每心神交会者,拍案叫绝。李泽厚先生学贯中西,甫一相逢,便如同一盏火炬,燃起了我对哲学的兴趣,让智慧的光芒照亮了一角漆黑的天空,我对知识的渴求从未如此迫切。
西方哲学是思辨的哲学,从柏拉图到笛卡尔,再到康德、黑格尔,西方哲学传统便是提出问题和论证问题,他们围绕着什么是本体,什么是真实进行了千百年的思辨,但是中国传统除了庄生晓梦以外,几乎没有人对这些问题有过论证,唯有此时此刻的情感体验是真实存在彷佛是一个不辨自明的道理。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那么“我感故我在”如何?
李泽厚先生首先明确提出“情本体论”,我学习王德峰教授的哲学课时,他也是反复强调生命情感实践,这应当是《诗经》、《论语》以来的中华古之传统,佛教本土化的禅宗回归本心,再经阳明心学发扬光大。

实践论

马克思继承了黑格尔的辩证法,开创了实践论。难怪总有人试图将马克思踢出哲学家的行列,就好像总有人不承认孔子是哲学家一样,因为马克思的哲学源于德国古典哲学,同时也是一次对古典哲学的彻底反叛,如此看来,中国选择马克思主义,自当有其内在的社会基础和哲学逻辑。李泽厚先生在宏观上接受马克思的理念,强调历史发展的规律,不同的社会阶段有不同的社会任务,创造性的提出了人类主体论。他高度认可实践论,提出实践让人类主体沉积形成文化心理结构,走出了人之所以为人的路。
生命情感和实践本就不可分割,情感体验本就是实践过程,因此情本体离不开实践论。阳明先生说“不离日用常行内,直造先天未画前”,知就是行,行就是知,心学继承了禅宗,禅宗本身就是中土思想与佛教思想的融合与再造,再往前溯,《论语》又何尝跟你讲道理,照着做就行。李泽厚先生将传统特性称之为“实践理论”或者是“实用理性”,应当是比较贴切。

世纪新梦与文艺复兴

在“实用理性”的文化特征下,中国人其实并无因循守旧的传统,相反特别容易适时而变。如今国家迅速发展,物质水平一再提高,精神价值却随波逐流。是时候呼唤哲学入场了,参与到民族精神文明建设的伟大事业中去,党的十九大提出社会主要矛盾的改变正是做出了精准的判断。圣人之道,无异于百姓之日用,文学、艺术、心理学和教育学都应当跟的上社会发展的节奏,真正满足百姓日用的需求,这是三十年前李泽厚先生对于新世纪的梦想,而人的全面发展和真正解放也正是马克思主义者的历史长梦。
梦总要有的,尽管还很遥远,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怀着微弱的星火,也能在漫天风雨中矢志向前,多么令人心向往之呀。我们能从古老的东方智慧兼和人类历史中吸取无尽的养料,但是经济发展和物质进一步解放仍然是主要任务,西方世界基于不同于东方的文化结构与心理特征,使我们很难判断事关人类主体命运时他们会如何抉择。人类主体遇到的问题,也只能通过不断发展和实践来解决。
马克思说,历史是靠人民推动的。我认为个人对情感主体如何安身立命的思考和实践,将成为社会进步的重要动力。为了避免哲学和艺术被束之高阁,沦为少数人彰显智慧的玩具,为了真正有意识地去塑造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结构,应当在哲学的高屋建瓴之下,以教育学和心理建设为主要方式,沉入美学、管理学等一系列社会学科,索性再来一次文艺复兴又如何。

批判和自我革新

从康德的三大批判开始,批判成为哲学的思维方式,它是对人类智慧合理性的继承,也是对不合时宜者的扬弃。苏格拉底说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过,黑格尔也说自我反思是构造精神自我发展内在力量的必然条件,知识必须能够经过审查。西方哲学以其思辨性和论证之严格独树一帜,也得以诞生科学,推动人类历史的发展,哲学的学习需得以西方哲学的思辨入门,但是最终还是得回归东方哲学的生命实践。
无论是个体还是团体组织,都要有批判的精神,时刻保持自我革新,才能不断发展,此为对自己的警示,不予赘述。

呼唤诗歌的回归

从诗歌到哲学,最终也必将回归至诗歌完成闭环。诗歌描述生活,哲学解构人生,虽然我不理解柏拉图要将为什么诗人赶出理想国,但是诗歌作为感性的外化,应当跟理性的哲学互为补充,这才能真正将高耸入云的哲学拉入人间烟火,这也是生命实践哲学的必然要求。
半年求真,半年无诗,难道真的是理性进一步,诗性就会少一分?难道诗歌只能是风花雪月怀古伤今,作那无病呻吟?诗歌伴随着整个人类文明发展史,无论是对于人类主体还是个人情感主体,都有着无比重要的作用,诗歌可以作为每个人的情感依托和审美选择。
多诵多看多学多感,也许天赋和才华限制,但是回归诗歌仍将作为我的不懈追求。

方向在哪里

一、尊重自己的岗位,在自己工作范围和工作能力以内的事依旧保持尽心尽责。
二、个人心理学和关系论的视角下,要警惕沦为冷漠的旁观者,不能以尊重选择和明晰责任的名义,推却自己能做的和该做的,服务他人以达到和谐共同才是最终目的,虽然我还不太能领会这层意思。
三、人天生追求优越,但是不能追求优越感。谦卑感和渺小感应当是治学的态度,不以身份论高低,自然也不能以自己微薄的知识显优越。
四、半年以来粗浅的阅读,只是给陋室照进了一束微光。我推开门走出去,外面大雾弥漫,雾中之物其势巍然,不可名状,我亦如盲人摸象。诗歌,艺术,哲学,教育,情本体,关系论和实践论,我贪婪地被表面的纹饰所迷醉,却不知道里面究竟为何物,目前还只是作为兴趣而有所涉猎,随着逐渐深入,才能有所方向,这也将是好久好久的功夫了。
五、仅仅只是阅读已经无法满足进一步思考的需求,此时需要更加专业的系统思维、论证方式和研究手段。
六、实践,实践,还是实践。人际关系的处理,职场团队的运营,个人局限的批判,周围人的心理建设和教育发展,如何形成完整的方法论落实在自己的生活实践,反之从自己的生活实践中总结经验教训,这是永远要在实践中才能得以发展的。
七、不断发展,适时而变,但是人是目的,不是手段,保持自我的独立,也尊重他人的独立自主。最最重要的是,不要陷入虚伪的人文主义,爱抽象的人,更要爱身边具体的人。

最后再附一首言志诗以自勉。

我坚守善良
坚信善良不被辜负
我坚守理性
坚信阅读和思考通往智慧之路
我坚守尊重
理解他人他物的客观存在
坚信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优越
我坚守骄傲
坚信世间的快乐在于自我成就
而不是别人投射的光影

我厌恶虚伪
摒弃一视同仁和由远及近的善意
我厌恶懦弱
与得过且过和将就而已拉开距离
我厌恶自卑
虚荣不使我欢喜
光耀也不会令我歆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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