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星期前，筱筱就在想如何跟主管说下周想要调回正常的上班时间。思来想去，还是以找房子为由比较好。
筱筱从南方的一座小城来到这个城市，跟同学合租在一起，每天要挤俩小时的公交地铁去上班，主管为照顾她，说可以错峰上下班，就这样，筱筱的上班时间由九点换到了十点。
找了一次房子还没看好，筱筱想，实在不行就还在原来的地方得了，把公交的时间省掉，只乘地铁应该也可以。打定主意后便也没那么着急上下班了。中元节，路边有很多人在烧纸钱，筱筱心理默默地慰问了一下已逝的亲人们，希望他们可以保佑家人健康平安。
最近，筱筱一直都很焦躁，经常失眠，她看不到自己的出路，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家里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筱筱觉得自己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虽然也想找个男朋友，可这个人着实让她感到不愉快。下午，刚刚看完小说的筱筱刚把手机充上电就看到了QQ在闪烁，那个头像看着很眼熟，对了，是……
筱筱打开对话框，还有错别字，“你是想问我现在在干嘛吗？”“我在上班啊！”接着筱筱看到了视频接听的邀请，想想就点开了接听。“我在公司这边没有摄像头”，“那你换手机接嘛，”“手机在充电啦。”筱筱没有告诉他，其实自己是觉得上班时间公然用手机视频对讲不好，搞不好会被批评。其实还有一层原因，每到下午，筱筱就会因为疲惫而显得憔悴，刚才在卫生间她看过镜子里那个人，脸色略黄，扎不起来的碎头发散落在头前脑后，她觉得不能以这种形象面对视频那头的人。
“我能看到你，你老了。”筱筱想尽量以轻松的口吻说到。
“是啊，老了。”
“那就发张你最近的自拍照看看嘛”他在做着尝试。
“那都是用美颜的，你还信”。
“你果然还是那样机智啊，没事，快发来看看”，“让我看看你现在丑成什么样了”。
“好吧，等会儿啊”。
翻看了最近的相册，哪有什么自拍照嘛！都是花花草草，终于找到了一张凑合的，“你将就看吧”！
“风韵犹存啊”！
筱筱看到“风韵”二字，瞬间心跌至谷底，“风韵”，筱筱特意加了一串省略号。
屏幕上重新换成了，“还是那么漂亮”。
筱筱决定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且当作他工科男，词汇量少好了。
“男朋友找上了吗？”
“没有啊，你呢？”
“我也没有”。
“那你怎么回事嘛，肯定是眼光太高了！”
“我没有男朋友是因为我还不够优秀，你没有女朋友是因为你太优秀”，筱筱在屏幕上飞快地敲着这些字。
“快，快，快为我的机智点赞！”
屏幕上传来点赞和飞吻。
其实，筱筱想尽量以这种嬉笑的方式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你怎么不找啊，家里不催吗？”
一直到下班筱筱都没有接到他的最新回复，筱筱想，看来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忙，一声不吭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既然这样，那我只好准备下班了。
筱筱一路上都在想象着自己晚上该吃点什么，中午吃了面，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吃肉吗？不行，最近好像不吃饭都胖，好像便秘呢，那就走走看好了。下了公交车，筱筱一直盯着熟悉的道路两旁，那家烤鸭怎么把烤箱搬到外面了？买的人还不少呢！哎，今天有便宜水果吃哎！可是一想到上次买的葡萄特别酸之后她就有段时间不吃葡萄了，看来还是忍不住啊！
再往前走，她又看上了香蕉，便秘就应该多吃点这种熟透了的香蕉。称好之后，她拿上葡萄和香蕉不自觉地想到了去年……
二
去年可没少吃酚酞片啊，吃到最后一点用都没有了。去年她在一家辅导机构作语文老师，整天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坐着，因为是一对一，所以她能自由活动的时间大概只有接水和上卫生间了。工作了一年之后，校长突然找她谈话，她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妙。最近新来的学生都分给别的老师了，基本上都在新来的那个老师手里。
校长说了一堆在她听来是废话的东西。她是一个善于检讨自己的人，自己都已经检讨自己了，都很不满意了，别人再说，她就觉得接受不了。
“你知不知道你去年有段时间工作状态特别差？”
“去年？对，12月份，那段时间失眠特别严重，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大姨妈也不正常，状态不是很好……”
筱筱回忆着那时的状态，可她的眼睛触碰到校长的时候她看到了校长其实并不想听这些，她想表达的就是：你不行，不能继续在我们这里工作了。这个时候，筱筱明白了，多说无益。
一个人去旅行，在三亚的海滩上，筱筱看着不断翻涌上来的海浪，突然心生伤悲，一个人的旅途，听起来很文艺，但其实并不开心。然后她果断飞了回去，找到了现在的工作。
三
泡脚的过程中，屏幕上方突然弹出来小企鹅，“刚才出去了，刚回来，你在干嘛呢？”
犹豫了一下，筱筱还是回复，“泡脚。”筱筱知道，对方可能并不会认真看，大夏天的，谁还泡脚呢？筱筱想了一下，哦，泡脚有段时间了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上次例假来的时候。例假太不准时了，以前总还知道点规律，现在可是一点都没有了啊！那次不知道要来，头天晚上吃了好多冷饮，半夜肚子疼还以为是拉肚子。在马桶上坐了半天，怎么没有带纸！回头看了一眼：将就着用厕纸吧！渐渐地，筱筱的汗从头皮一直沁到了全身，她知道，此刻的自己脸色肯定特别难看。怎么想照下镜子都这么困难，起不来啊！那就先趴在面池上吧。在面池上筱筱努力让自己有瞌睡的感觉，睡着了就不疼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垫在面池上的纸张换了不知道几次，总算能够站起来了。回到床上，筱筱尝试平躺和侧卧，最后选择趴着，迷迷糊糊地竟也睡过去了。从那之后筱筱就不怎么吃冷饮了，甚至一看到冷饮就想到那晚的事情。
四
视频又来了，刚洗完澡，头发散乱，还穿着睡衣，好像不太好。“等我平复一下心情”，筱筱其实是想稍微整理一下，让自己能够出镜。点下接受，“怎么还是看不到你，只看得到你的额头？”“这样多好，你看我是不是天庭饱满啊！”“哈哈”。“把手机放好，让我看看你”。筱筱稍微挪了一下，其实自己是不好意思，怕穿着睡衣不太正式，就露了一下脸又恢复之前的状态了。
“筱筱，你嫁给我吧！”
“好啊，钻戒呢？”
“钻戒，怎么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现实？”
“不现实怎么行，生活就是一个个现实啊！”
筱筱早就想通了，早些年的时候总感觉物质很俗，后来的她却知道好像没有物质的话生活很难，尤其是现在大家都忙得没时间恋爱只想直接结婚的阶段。你不给我爱情，要是再没物质保障，我为什么要与你结婚？
“你在那边怎样，那里租房很贵，看你住的条件不怎么样啊？”
“有吗？我感觉还好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筱筱想的是比住地下室强啊，独立卫浴还是很方便的。比起她那天去看的房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这样不痛不痒地聊着，“我去倒洗脚水，先挂了啊！”
“怎么还洗脚，刚刚不是洗澡了吗？”
“洗澡是洗澡，这是泡脚！”
“好了，你去吧。”
“其实，上学那会儿我还偷偷喜欢过你呢！”
忙好之后筱筱没有躺下，拿着手机打下了这些字。这是从什么时候就想说出来的呢？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讲过了？不管了，开心就好嘛！
“我一直喜欢你啊”
筱筱不知道对方的话到底几分真假，所以她只管把自己想说的给表达出来，并没有管对方是什么心态。
“一直记得那会儿紧张的感觉，心怦怦直跳。”
“怦然心动的感觉”。
原来这感觉这么美好，筱筱在心里这样想。
“还记得那次你在路灯下戴着帽子站立，好像西方电影中的死神，就差一把镰刀了”。
“额，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单纯回忆，无关褒贬。”筱筱只是想单纯回忆这个事情，当时他那个样子就是很像啊！
“从你旁边经过，特别紧张，心跳蹭蹭地往上长着。”
“哈哈”
“那次我应该是去找云子的，王天在等着，我就帮他找了。”
筱筱才不管这些，他女朋友为什么要你去接？大概这就是她对他的话不知道该信几分的原因吧。
“还有一次，我在图书馆看书，你说你来学校了，想见我。从你的信息弹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慌乱得不得了了！”
“哈哈”
“那次王天去找云子，我就去找你了。”
筱筱记得，她从图书馆出来看到他，他只跟她说了一句话，连提出来去学校的约会圣地——操场逛一圈的想法都没有。最后她灰溜溜地回宿舍。经过楼道的时候遇到室友，“我桌上有苹果，是学长带来的，你去拿着吃。”
哦，原来是这样，并不是来看我的，看来你跟薇姿更像啊！
筱筱稍稍把门关上了，可是后来在步行街上遇到他，她还是没有忍住慌乱。
他从对面走过来，穿着过膝藏青色的外套，眼睛直视前方，不紧不慢地走着。
“看起来真帅啊！”筱筱在心里默默地赞叹着。
她们一行几个人，都是宿舍的同学，相约一起去逛街的。她记得后来他说没有看到她们。可是，如果心里有，又怎么不会在人群中找寻呢？刚才微信里还说马上就到呢。既然这样都看不到，那只能说明我们没有缘分了。
筱筱把门彻底关上。
“最后一次见面应该是那次吃的火锅，那天我才知道原来男生冬天是可以穿衬衣的，因为里面有棉。”
那次筱筱没有吃饱，因为他说“能吃是福”，筱筱那段时间最讨厌听的就是这句，但这句话在那段时间又特别流行。为什么大家都认为能吃是福呢？这明明是因为胖而为自己找的借口。
饭桌上，王天表白云子成功，云子抱着一大束花，幸福洋溢。他们吃完就都离开，薇姿说让她们先回。筱筱虽然知道是这样，可还是没忍住地难过了一会。既然没缘分，那就这样好了。筱筱自此再没见过他。
“你今天怎么不上班？”
“这不是想你了嘛，想你了单位就放假。”
“什么，你们单位太过分了！两年才给你放一次假！”
“哈哈”
“哈哈”
“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平和？”
“心态”，筱筱补充了一下
“嗯，感觉不像你了。”
“这是因为看小说的原因。”
“不错不错”。
“有没有什么小说可以推荐给我呢？”
“男士不是都应该看怎样管理，怎样创业，怎样守业的书籍吗？对小说应该不怎么感兴趣的。”
他应该是没有时间看书的吧？筱筱这样想，但打出来的字却不是这样。
“只要能影响思想的书就是好书。”
“其实书不是重点，重点是看的人，如果读者不能在看书的时候独立思考，将其化为己用，什么书都没用。”
筱筱飞快地打着，过了一会，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好深奥的感觉”。
“看来还是不适合这样啊，嘻嘻哈哈的样子会比较轻松吧！”
“个人拙见！”
屏幕上抛过来一个笑脸，筱筱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着：“路灯下的你是属于学生的，步行街上的你是属于男士的，火锅店的你是属于商务的”，这是整体的他带给她的感觉，他的形象变化着，筱筱的心情也在变化着，态度更是千差万别。
“原来我有这么多头衔”
这只是一种感觉而已，筱筱在心理默默地对他说。他的话语很少有标点，筱筱一直认为有标点才代表足够重视，就像自己，有重要的问题的时候都会带标点，尤其是有疑问的时候，问号不就代表着重视吗？推己及人，别人一定也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挺小女生的呢！”
“现在也很可爱啊”
“你是在说我不成熟吗？哈哈，那天在火车站，别人还以为我是学生呢，看来我还是挺年轻的哈！”
“现在的可爱不就是不成熟的意思吗？只不过这是比较好听一点的说法罢了，不想太伤人，就只好说别人可爱了”筱筱的心里在循环着这几句话。
筱筱看着视频里的那个人，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留在那座城市呢？如果他对她说你留下来，自己会不会留下来呢？应该不会吧，当初以为他会和薇姿在一起的，怎么不是呢？
“你和薇姿看起来挺般配的，怎么现在还是单身呢？”
“薇姿？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毕业那会我失恋，她帮助过我，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经常会请她吃饭，算是报答”。
“这样子啊”。
“我们很清白的，连手都拉过”。
“可能你是这么认为的，别人却不这么认为啊”。
“那次在步行街你没有看到我，然后就知道你和薇姿去吃饭了啊”。
“那次好像还有云子和王天吧，其实是他们俩约会，我俩就顺便吃饭看电影去了。”
“是‘顺便’吗？”薇姿带给大家的感觉却不是这样呢！筱筱清楚得记得薇姿当时的那种状态，就像一个小朋友拥有了喜欢的东西，即使不明说，也会在肢体上表现出这是自己东西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样子啊。屏幕上又弹出他们现在连联系方式都删了的消息。
“她后来说过几次，我没同意，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她性格太强，说既然做不成朋友，那就不要联系了吧”。
原来到这来这步田地了啊，怪不得很少见薇姿的朋友圈很少他见他的评论了呢。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这样的生活也许是最好的。
“真是遗憾啊”他发过来。
“其实也好，有缺憾才足够真实，这才是真实的人生。”
筱筱嘻嘻哈哈着，当时下定决心回到故乡的原因，应该是他的态度不够明朗，他没有认真说希望她能够留下来。其实，筱筱心理还有一个心结，如果她留下来，他会不会从她身上看出以前的那个她的影子？她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属，不想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筱筱看到视频中的他眼皮不住地颤抖，她挂断了视频，“看你睡眼朦胧的，早点休息吧，毕竟你还是需要三点起来上夜班的人。”
“那好吧，我睡了，你也早点睡”。
“晚安”，筱筱打完最后两个字。
是很晚了呢，或许这样就是注定吧。
如果我们的距离能够近一点的话或许我们能在一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