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湖边种了许多毛桃树,树不是很高,树枝上还经常会分泌很多像透明的冰糖一样的桃胶。初夏会结很多毛桃,小小的,比鸡蛋小,比乒乓球大。每年这些果子都会考验小镇女人的心,摘还是不摘?摘得到还是摘不到?
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些桃树属于一户 wei姓人家,这么多年了,我还一直没有弄明白到底是卫还是魏,但他家原先是开中药铺子的,家里有很高的柜台,还有那种脚踩碾药的药碾子,有个女儿也合营到镇上的药铺里工作,所以我小时侯总是默认成卫生的卫。老爷子的儿子媳妇在南京工作,留个孙子在身边长大,据说后来也去了南京,成了中医专家,偶尔回乡,家里会被围得水泄不通。
卫家也是大户,房子也是几进几出,但卫老爷子特别精明小气,这在小镇上也是有名的。每到桃子成熟季节,卫家的后门肯定敞开,从后门可以看到他家河边上那几课桃树。早上,老爷子佝偻着身子,对着他的树巡视一圈,对于经过的人用警觉的目光扫视;白天,没啥事肯定是守在门口,一张八仙凳横在门槛上,捧个水烟枪,坐在凳上,一有人从我家旁边小路走过要去河边,他的脖子就会伸长,有时候还偷偷跟出来看。
但老爷子有个毛病,我们俗称“鸡棚眼”,就是鸡要回鸡棚的光景时眼睛不行的病,我们会经常看到卫老爷子恨不得把脸贴到东西上看。家里大人在孩子看书写字靠的太近,或者日光接火光看书写字时总会警示要注意用眼,不要落得像卫某某一样。
因此,当那些小镇女人们天天打桃树下经过,把桃子的成熟与否摸得很清的情况下,会在两个时间点对桃子下手,一个是午后,老爷子倚在门边打瞌睡,一个是傍晚,老爷子眼神不济。每当这个时候,我这个小丫头就成了望风的。她们要我假装去上厕所(除了典当弄,还有几个厕所在河边人家的自留地边上)或者倒垃圾,有了危险情况及时通报。我稍微大一点看了很多革命小说,每每看到革命者们开会,门口会留个小孩望风,我就会想到我自己当年。只不过,我当时的心情时很无奈又紧张的。所以,我一点也不记得我是否有吃过那些毛桃,毛桃的味道又如何。我倒是一直记得粉红的花,精致的叶,桃尖有点红晕的果实,以及我悄悄扒拉过的桃胶,当我们学到琥珀这个词的时候,我脑海里闪现的就是那些桃树和桃胶。
那是 70年代中后期,我还很小,小镇上的女人还很年轻,有着光洁的额头,紧致的面庞,以及艰苦而朴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