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金粉地,青衫竟风流。”我与秦琦倒也常去,不过也只是止于赏美人,听曲子,却从未败坏过我们名家清誉。招呼修枫时,他却从来都是推辞,也不知这个喜欢热闹的人是怎么了。
秦淮河畔的勾栏,驰名天下,倒不仅仅是说此间的女子美若仙,而是说这些女子大都通诗书,娴琴棋,有一般风尘女子没有的优雅气质,也不象大家闺秀般矜持守礼,其善解人意之灵慧,的确可人心意。
慕名而来的也多是四方佳客,风流才子,就这小小地方,却有太多的动人故事,并不象世俗人想的那样,为“风流渊薮”,“婊子无情,商人无义”,也并不适应于金陵城。
我爱那些卖艺不卖身的女子,爱她们身上的风尘之气,也爱她们藐视世俗的眼神。我常跟秦琦说:“你听她们唱的曲子,都能听出一片风情和世故来,也只有她们真正经历过了,才能唱的这么好。”
秦琦依旧是那一抹微笑,说:“你真该出去走走。”哎,走走,走向哪呢? 我们两个总能引起他人的注意,他们都在奇怪,“这两个衣着鲜亮的公子哥儿,怎么就在这呆坐着呢?”
我说:“秦琦看上了翠云楼的红玉”,修枫听后先是讶然,而后又眯起他的眼,满脸促狭的看向秦琦,看得一贯淡定的怡红公子都脸红了。秦琦在金陵子弟中素有“怡红公子”的雅号,只因他闲静素雅,长的又美。
修枫笑道:“这红玉是哪位佳人啊?竟惹得我们秦少爷动心?呵呵”
我说:“就是那位白纱衣,淡黄裙的细眉樱口的卖唱女子,对了,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就是爱唱蒋捷竹枝词的那个”。
修枫笑道:“啊,那个啊,听曲子可是有些令人悲伤啊,呵呵”
秦琦还是那一抹微笑,不过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如一枚石子投入清潭,微生波澜。他就跟我们说:“红玉跟别人不一样,嗯…”,我们也就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
修枫突然叹道:“壮士每多徒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这些风尘女子也许更令人敬重。”我很奇怪修枫这次竟然没笑,还说的这么正经。
这一天,翠云楼头,“红玉轩”中,秦琦与红玉相对而坐,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不过从此金陵城街头巷尾倒多了些关于怡红公子流连烟花的闲话。我与修枫自在我家后花园赏花,此时正当二三月天气,百花吐蕊,万艳争芳,牡丹雍容典雅,芍药清丽脱俗,即便是那姿容不媚的月季,也不谦让,繁丽景色令人为之一爽。
我由繁花谈到我家闻名金陵的“分香剑”,本想修枫定会称赞一番的,没想到他竟然说:“你们家的‘分香剑’繁丽有余威力不足,与人对敌可是不行的啊,呵呵” 我惊奇这个武艺不精的人竟一语道破“分香剑”的弊病,便开玩笑说:“修兄虽然武艺有点三脚猫,坐而论道却不同凡响啊”,他大笑,笑得没有顾虑。
我们来到翠云楼,见秦琦依旧在轩中,隔帘相望,红玉依然是白纱衣,淡黄裙,细眉敛愁,眼神淡定,不见喜怒;对面一向淡定的秦琦却一反先前从容之态。修枫开玩笑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我与修枫掀帘而入,红玉颇为惊讶,拿眼看着我们,一脸疑惑;秦琦忙起身介绍:“这位是‘剑胆琴心’施竹君,想必姑娘亦有耳闻吧”,红玉道:“久闻施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我欠身答礼,说:“什么剑胆琴心,都是江湖上的朋友乱说的”,秦琦刚要介绍修枫,修枫倒自己说了起来:“我叫修枫,意思是修长美丽的枫树,是秦琦的至交,久闻翠云楼红玉姑娘沉鱼落雁之容,今日见了才知闻名不如见面呢,呵呵”红玉不禁莞尔,道:“修兄真会说话”。
也不知为什么,红玉自我与修枫落坐之后,倒是十分健谈的,言辞之间看得出她很擅于交际,不过她跟我们说起话来倒也十分坦诚,并无应酬之意。原来她是扬州人氏,家境原来十分殷实,后来因为他哥哥不知节制,竟将家产踢腾尽了,后来他哥哥受人所害,因赌入狱,父亲一病而亡,她便带着母亲一路来到金陵,卖唱为生,却没想到一唱成名,在翠云楼拿了花魁。当然这其中的辛酸,也是一言难尽。
红玉娓娓而谈,秦琦敛眉注目,若有所思,修枫也不再嬉笑,而我面对这个通达的命苦女子,第一次感到世道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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