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台上给父亲报完平安，随后我就回到房间里，毕竟保底这个地方五月初已经开始热了起来，开了空调躺在床上回想着父亲漫不经心的语气，和最后一句程式化的“自己在外面注意安全”总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毕竟父亲五十多了，虽然算不上老人，但是也应该希望自己能够在家含饴弄孙尽享天伦，可是摊上我这个不孝的儿子天天在外面“惹事情”，父亲嘴上不说啥，但是每一次回去都觉得他头发又白了。

上一次回到家的时候，我跟父亲喝酒，“苗水，我跟你说，你好好工作就行了，不用考虑家里，我和你妈我们俩有吃有喝的，每天我去菜市场买菜，回家给你妈做饭，我最得意就是我把你妈娶回家，我在家就我做饭，我不在家你妈去吃食堂，我就没让你妈下过厨房。”父亲对于自己的厨艺是很有自信的，我家的厨房有两套灶，三个灶眼，一套是普通家里的天然气灶，另一个是厨房后厨猛火灶。普通的灶是我和我妈用的，而那一套中厨的装备，除了父亲自己以外，是不许别人碰的，有一次母亲好心把父亲的一把厨刀找人磨了，父亲回来发现以后生气好几天。

“爹，”我说“你今天看上去挺年轻啊，头发也没有之前白的那么多了，我抓抓紧，给你捣鼓一个孙子出来给你带”

“放屁吧你”父亲喝了一口酒“我呀，现在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我和你妈过的挺好，右边的头发早就全白了，这不是过年，你妈给我染得，”说着父亲吃了一块牛肉“孙子？天天拿这个事骗我俩，你媳妇还不知道在哪个丈母娘肚子里转筋呢，还孙子？”父亲鄙夷的看着我“我告诉你，孙子孙女我不挑，都是老苗家的人儿，你只要带回来一个你的种，你爱干啥干啥去，我才懒得管你。”

“吹牛吧，”和父亲喝酒我还是干插科打诨的“我上次去临沧，澜沧江采风，半年没有音信，我回来你干啥抽我大嘴巴子？还不是心疼我”

“你个小兔崽子，以后你不管去哪，你给我们报个平安，我就是有啥事，我们也知道我儿子在哪没得，我们找不到你，我们好歹知道去哪给你烧把纸钱”说着母亲嚎啕大哭。

“大过年的你哭啥？”父亲说，“大不了生个二胎，现在也让生了，他爱干啥干啥去，苗水我告诉你，你选了这条路，你就走下去，对得起自己就行了，”父亲顿了顿，“媳妇，别哭了，大过年的，过完年咱们就考虑二胎的事”

“去你的”母亲羞赧的说，“你个老东西”

忽然手机响了，建设银行到账了七万五，紧接着父亲微信发过来了，“七万五已汇，收到回复”。到底还是自己的父亲呀~

第二天，王东金一早来敲门了。

“小子，我还以为你没起呢。”王说

“大早晨，”我嘟嘟囔囔着“啥事？”

“跟我出去办点事呗”王说

“走吧”我说

保定的早晨和小时候的造成有点像，五月份都是会有一层薄薄的雾，七点多的时候大街上人还不算多。

“小子我跟你说，今天去少说话，知道不？”王有点严肃的说

“我知道，”我搅了搅豆腐脑“今天去干啥？”

王东金吸溜一口把豆腐脑喝完说：“我这不是还差四万块钱的前期么？我想办法去拿，你跟我一块去”

“老板，再来两根油条”我咽了一口豆腐脑“四万块钱你说拿就拿的出来？”

“那是肯定的，咱们朋友多。”王说“应该估计可以”这时候王也有点不确定了。

“结账”我吃完了用桌上发黑的餐巾纸擦了擦嘴

出人意料的这顿饭钱是王东金给的，一共七块钱。然后我俩坐上了4路汽车，不出意外也是王东金给的钱。

“王哥，你这是有钱了？”我问

“公司分了一点钱”他说

“咱们这是去哪？”我问

“去我抵押车那里”他说

一路上公交车兜兜转转我们在保定学院下了车，穿过保定学院进了后面的村子，然后王东金带着我径直走进了一个半开的漆着红漆的大铁门，进了这扇大门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停着四辆车，房子坐北朝南呈“凹”字布局。

“老六！”王进了门就开始喊“老六，你搁那个屋里了？”

从西边的屋子的门里探出来一个人，光头，八字胡，三角眼，约摸着三十五六的样子，上身穿着白背心，下身穿着过膝的短裤，脚上瞪着一双拖鞋。

“呦，金哥，听说你去湖州发财了，怎么着？来赎车了”这个叫老六的人说。

“老六，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谁都有个落难的时候，赎车我这还没有，我先把利钱给你送过来”王说

“金哥，你这是啥意思？当时你说用三个月，后来你来找我说年关难过，再用三个月，我没为难你，现在你这次来再拖就对不住了吧”老六说完瞅见我“金哥，这小兄弟是干啥的？”

“这是我在湖州遇见的小兄弟，，你先别问是干啥的，先给我俩整口水喝”王说

老六上下打量着我，然后把我们俩让进正屋去，进了正屋靠墙收着几张桌子，停着三辆电动车。然后往左转又是一个房间，在这个房间里，围着一张茶几摆放着几张沙发，茶几上有一个茶盘，乱放着一堆杯子和七八个烟盒，唯一的一个烟灰缸已经插满烟头，地上散落着纸牌，空酒瓶还有烟头。

王东金进来以后找了个沙发就坐下来，长舒一口气“老六，烧点水喝”然后示意我也坐下来。老六走进来，随手拿起一个烟盒摇了摇，然后就扔在地上，然后再拿起一个摇一摇，再扔到地上，当第三个烟盒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的时候，老六打开烟盒，甩给我和王东金一人一支烟。老六点着了烟，深吸一口，然后重重的坐在一张破沙发上“金哥，金大爷，你过来这是啥事啊？”老六抽着烟，眼睛迷离的看着王东金“我跟你说，金哥，我能办的，我一定给你办，咱们这么多年交情，可是咱们丑话说前面，你要是为难我，这可不行。”

“老六，我比你大几岁，我能为难你？你跟你这么说，我想给你这入点钱”王说着，也在桌上找了一个打火机开始点烟，点了几次打火机都没有着。老六从兜里掏出来打火机递过去给王东金点烟，然后王东金猛吸一口顿时呛得连连咳嗽。“老六，你这啥破烟，这么呛”说着王东金煞有介事的把烟盒拿过来看看“黄金叶？我说呢，我只抽煊赫门。”

“金哥，你来到底啥事？”老六有些不耐烦了。

“老六，咱俩出来说，”说着王东金起身，然后对我说“小子，你在屋里歇会。”

我在屋里也算是清净，然后听见屋外老六说：“金哥，你说这个事我帮不了你，还是那句话，要么拿钱来赎车，要么我也没办法，这个生意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们有四个股东，你这么做我没办法交代”安静了一下，老六接着说“那小子能干么？”

他们嘀嘀咕咕了一会，老六和王东金进了屋子，老六没说话，王东金开口说：“小子，是这样的，你帮帮哥哥，你能给哥哥做担保么？”

“担保？”我问“担保啥？我不干”

王东金对老六说：“老六你先出去，我跟着小子说说”老六什么都没说转身出门，王东金把门关上，跟我说：“小子，我没有这四万块钱，我就没办法给交那个前期费用，咱们都得完蛋”

“王哥，你没跟我说要我来做担保啊！你这是几个意思？欺负我玩呢？”我生气的说。

“我大连的口子马上就下来了，我去大连拿了钱，马上就还上，不会超过一个星期！彭金龙的钱咱们对半分行不？”王有些恳求的说。“就是周转这么几天”

“你和小史定下来了？”我问

“小史现在就在大连带着他们的人拿钱呢，他们三月份报上去的四月份操作一个月，我这四月份报上去的，马上就下来钱了”王认真的说。

“那青岛那个六百万的口子小史哪有时间做？”我说

“呔，你这就不懂了，大连的一次也就是十五六个，小史一个能抽两万，青岛那个小史手上有八个名额，一个能抽一百万，你说他做哪个？”王反问我。

“那青岛的什么时候能下来？”我问

“咱们今天把钱给小史打过去，五月十号正式操作，二十五天下款。就算是大连的拿不了，这个钱也够我清账的”王认真的说“帮我这个忙，大家都是这种身份的人，互相帮帮”

“也行吧，”我有些为难的说“你确定大连的钱能下来”

“你就放心吧，你还信不过我，我骗你干啥？”王说

王东金马上起身，兴冲冲的开门去屋外，一会老六和王东金一起进来了，“小子，你把你身份证，银行卡，户口本拿过来”王对我说。

我转身从包里把银行卡户口本身份证拿出来递给王东金，王东金转手拿给老六，老六接过我的资料，“萧山，91年的啊”然后看我一眼，跟王东金说“金哥，你在这行里也有几年了，你不会不懂里面的规矩，保人能是外地人么？你还不上，我们上哪找他去？”

“北京离保定也不远，这不都是咱们河北人么”王一脸堆笑的说。

“你去北京要个账给我看看！”老六呵斥说“金哥，你他M玩我嗷？”说罢老六丢下了我的资料转身就走了。

王东金见状赶紧追了出去。我在屋子里收拾好自己的资料，给王东金打了一个电话，他直接给我挂断了。我自己一个人走出了屋子，走过了一段水泥路，溜溜达达的到了保定学院。我不太知道王东金会怎么处理这个事情，但是我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处理这个事情，毕竟这个四万块钱不是小数。

中午的时候我在保定大学的后街随便找了一个小馆子坐下吃了，叫了一碗板面，面刚端上来，王东金的电话就回过来了，“小子，你现在在哪？”王问。

“我在吃饭啊”我说

“你在哪吃饭呢？”王问

“保定大学后街，吃板面”我说

“行了，那你吃吧，下午三点在保定大学门口等我”王说

“好”我回答

吃完饭再保定学院里闲逛了一会，正巧保定学院图书馆正在办毕业生书法展，我就溜进去看了个痛快。不到三点钟，王东金电话打过来了，“小子，你在哪呢？”

“我在保定学院看展览呢”我说

“马上来保定学院门口，我到了”王说

“好”我回答。

我再见到王东金的时候，他多了一个手提包，他把手提包死死的攥着。我问他“王哥，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钱”王东金说

“你把钱搞到了？”我问

“搞到了”王说

“四万？”我问

“四万”王说

在回去路上王东金有些欣喜。

“小子，这个钱拿了以后，你有啥打算？”王问

“我没什么打算，我回家开个茶室，没事喝喝茶啥的，王哥你有啥打算？”我问他

“我呀，我之前给我儿子存了一个定期，十万块钱，到我儿子十八岁才能取，他好好上学呢，这个钱就给他交学费，现在看来这个钱给他拿来开个小店得了。”王东金把眼睛从窗外收回来，按了按那个手提包“拿了这个钱以后，我先把我那辆车赎回来，然后卖了，再买一辆奥德赛，给我家老爷子看看，让我家老爷子也长长脸然后带一家人出去玩，小子你觉得哪里风景不错适合老人休养的？”

“陕西汉中吧，或者云南也不错”我回答

“我得找个地方让我爸养养身体，我一天天的在外面奔波，我爸我妈我媳妇在家做烧饼做点心养活这个家，还带着俩孩子，我爸心脏病高血压的”王说

“那带老爷子去医院看看”我说

“等我拿了这个钱吧，找个医院让我家老爷子好好调理身子”王说，“今天给小史通过电话了，小史说后天就安排我们去大连拿钱了，过去一个星期拿钱”

“这么快，”我有些诧异“王哥，你这四万块钱怎么接下来的？”

“我拿的高炮”王说

“啥意思”我问

“喏，自己看”说着王东金递给我一张纸

纸上写着：王东金于2018年5月2日收到岳朴购房款人民币15万元整，在2018年6月2日前双方有任何反悔，均可终止交易，王东金退还岳朴购房款15万元整，若双方一个月内无异议，王东金将位于望都县名下房产过户给岳朴，过户所需费用由岳朴承担，岳朴按照市场价补齐余下款项。

我把纸条还给王东金，我问他：“王哥，我说一句不该说的”

“不该说你就别说”王把我的截住“小子，我告诉你，这段时间你该问的不该问的你问的太多了，一会咱俩去给小史把钱转了，操作周期二十五天，咱们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二十五天你啥都别问我，到了第二十五天，咱们直接去拿钱，拿不了我把钱退给你”

“不是，王哥我就问你两个问题，问完了关于这个事二十五天之内，我再也不问，你看行么？”我问

“你说吧”王说

“第一，你和这个小史共过事么？这件事靠谱么？你要是拿不了怎么办？第二，你这是拿了四万但是你要么在三十天之内给他二十五万，要么把你的房子过户给他是么？”我问

“好，小子，你现在说这话我就不爱听，小史可是个好兄弟，我没钱他给我不少钱，一百二百的给我，他的口子都是特别稳的，我们之前去的长春，许昌的口子都下来钱了，他这次要是不靠谱我敢当你面抽他大嘴巴子你信不信？第二，你当我傻啊？我现在做了三个口子，哪个下来都能把这个钱给他兑上，我怕啥啊？”王愤愤的说。

一路上我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王东金在低头玩着手机，他刷着抖音笑的很开心。不出意外的王东金拖着我来到了建行门口下了车，好在建行还没有下班，王东金赶紧给小史打了电话，一脸堆笑的王东金挂了电话以后，跟我说，我先打钱，你看着学，他去了柜台上，把小史的卡号给了柜员，然后把四万块钱存了进去，在备注的里面写下了业务前期费用，他存完了跟我说该你了，我也随后在柜员机上转账了三万八，我们两个存完钱，小史的电话就过来了，王东金一脸堆笑的说着：“我们留这个干啥？你还敢骗我嗷？不能，哥哥信你。”然后挂了电话。随后跟我说：“看见了吧，小史这个人做人做事很规矩，他说了这个钱的打款单咱们留好，到时候可以报案，都是为了钱，报案干什么。”但是王东金还是小心翼翼的把这两张回执单收好了“小子，想吃什么？我请你”

毫不意外的一顿炒饼。

王东金说：“这个钱拿了以后，我就跟我现在这个公司脱离关系，我就跟着小史后面做，他给我口子我给它上人，省心挣钱”

“王哥，咱俩一块做呗”我说

“你得上我想想，你手里没有客户你让我怎么带你”王说“你像我们，发发朋友圈随便就能上五六十号人”

“这些人都是你老乡？”我问

“都是黑户，黑的油光瓦亮的，能下来钱给他多少他都敢拿”王东金得意的说。“后天我就去大连了，这两天顾不上你，我回公司住，我就不和你住了”

“王哥，咱们把钱给小史打过去，他不给咱们一张收据啊”我问

“小史说了，等我到大连写给我”王说“这种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们明白的很”

吃过了饭，王东金回到了他的公司那边收拾；我退了房子，在保定学院附近的未来像素找了一个公寓式酒店入住了，一则靠近大学有运动场和体育馆，二则公寓式酒店有洗衣机，再就是那边吃的比较便宜。

第二天，早晨我电话响了

“小子，我求你个事”王说

“又是什么事？”我问

“你现在住哪了”王问

“我现在住在未来像素，在保定学院那边，怎么了？”我问

“这么远啊”王说“我现在过去找你，怎么见面说”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王东金就来敲我的门了。

“又有啥事？王哥，担保这种事我不做”我说

“不是，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我的车抵押了，我骗家里说被平山县人民法院扣了”王说

“我记得啊，你还说还有五万的押金，咋了？”我问

“是这样，这个事拖太久了，我家老爷子昨天跟我急了，后天后天就要去石家庄的法院上访，你得帮帮我这个事”王说

“我怎么帮你？”我问“你自己惹的事你家老爷子去上访，我怎么帮你？”

“我想了想就你最合适，你口音不是我们本地口音，而且也是陌生面孔，我跟我老爷子是这么说的，明天平山县法院的院长要去石家庄开会，那个萧会计也去，咱们去法院门口截住我们家老爷子，再把这个事拖一个礼拜，我去大连拿了钱，把车赎回来就没事”王东金有些哀求的“不然我家老爷子肯定就得把我抓回去，我不见他也不行，我家老爷子身体不好，这么大热天，咱们就把忽悠他回去就行，不然我们家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没法活了。”

“骗人这种事我不想做，更何况还是骗你家老爷子”我说

“那你就看着我家老爷子在法院外面晒着？万一有个血压高了咋整，前几天还在输液，算我欠你个人情。”王哀求着。“就这一次！”

“好吧”我说

“好，你看你戴个眼镜怎么看都像是在政府工作人员”王说“你好，萧会计？”

“好好好，你确定一个星期就能从大连拿钱回来？”我问

“绝对没问题”王东金说“你就放心吧”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保定东站，王东金给我转了一百块钱买高铁票，然后打趣的跟我说：

“你好，萧会计，就帮我骗我爸这一次，别紧张，就这一次”

pt;fo���?���